酉时三刻的钟鸣刚落,荣禧堂的门槛便被掀开一角。
贾悦提着月白裙裾跨进来时,檐下宫灯的光正顺着她鬓边羊脂玉簪滑下,在裙角暗纹上淌成一片流动的月光。
厅中本因贾母上座而压着的声浪,霎时像被戳破的纸鸢般涌起来。
\"五姑娘这身素净得讨喜。\"薛姨妈夹着半块鹿肉的筷子顿在半空,\"比那些花团锦簇的,倒更衬得人清灵。\"
\"到底是老太太教出来的孩子。\"邢夫人端着茶盏的手在桌下紧了紧,茶沫子溅在袖口也浑不在意,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贾悦腕间的青玉平安扣上——那是沈墨前日送来的定情物,她昨日还在房里同王善保家的咬牙,\"这小蹄子倒会挑时候显白。\"
贾悦在黛玉身旁落座时,指尖轻轻碰了碰腕上的平安扣。
沈墨今早托人带话:\"若有变故,我必在左首第三盏灯笼下。\"此刻她抬眼扫过厅中,果然见那道青衫立在廊下,月光漫过他肩头,连腰间玉佩都泛着温润的光。
酒过三巡,银红牡丹纹的暖炉烘得人微醺。
贾悦正垂眸用银匙舀汤,忽觉一道灼人的视线刺在后颈——是王善保家的。
那老货不知何时从下首挪到了厅心,靛青粗布裙角沾着些茶渍,手指攥着帕子绞成了麻花。
\"大太太,老太太。\"王善保家的突然拔高了嗓门,惊得廊下鹦鹉扑棱着翅膀直叫,\"老奴有话要讲!\"
贾母搁下茶盏,眉峰微挑:\"有话便说,这般咋呼做什么?\"
\"五姑娘近日行为不端!\"王善保家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帕子\"啪\"地甩在案几上,\"前日老奴在她房里搜出这物件——\"她抖开帕子,并蒂莲绣样在烛火下泛着毛边,\"角上绣着'沈'字,分明是与外男私相授受!\"
满厅哗然。
贾赦\"哐当\"一声放下酒壶,浓眉倒竖:\"好个不知廉耻的!\"邢夫人端着茶盏的手稳了稳,眼底闪过一丝得色。
尤氏捏着帕子的指尖发白,抬眼正撞上贾悦看过来的目光,又忙垂了头去看茶盏里的波纹。
贾悦慢慢站起身,月白裙裾在椅边扫出一道温柔的弧。
她望着王善保家的发顶,声音清清淡淡:\"嬷嬷说在我房里搜出的,不知是何时搜的?
可有人证?\"
\"昨日午后!\"王善保家的脖子涨得通红,\"春桃那小蹄子帮着我翻的妆奁!\"
\"春桃?\"贾悦转头看向立在廊下的丫鬟,\"你来说说,昨日午后可曾帮嬷嬷搜我的妆奁?\"
春桃原本缩在柱子后,被这一声叫得打了个激灵。
她咬了咬嘴唇,突然\"扑通\"跪在贾悦脚边,泪水\"吧嗒吧嗒\"砸在青砖上:\"姑娘,春桃对不住您!
是王善保家的拿卖去庄子吓唬我,逼我往妆奁里塞帕子......\"
王善保家的脸色骤变,扑过去要捂春桃的嘴:\"小蹄子胡说!\"
\"放肆!\"贾母拍了下桌子,茶盏震得跳起来,\"拉下去!\"
两个婆子上前架住王善保家的,她仍在挣扎着喊:\"那帕子上的'沈'字是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