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最讲究，封签必用朱笔写批号。\"贾悦捏起封签，上面墨迹未干，\"这是墨笔写的。\"她抬眼看向翠红，\"你跟了张妈妈三年，该知道规矩。\"

翠红\"扑通\"跪下：\"五姑娘饶命！

是......是袭姑娘说，只要我把丝线弄乱些，就给我娘请大夫......\"

贾悦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仍温和：\"起来说话。

袭姑娘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说五姑娘要是管不好绣坊，这皇家的活计就得换人，到时候......\"翠红声音发颤，\"到时候她就能把她表妹塞进来。\"

贾悦扶她起来，正要说什么，忽听外面传来晴雯的大嗓门：\"五姑娘！

张妈妈说金线少了两卷，银线也短了半匹！\"

她心里一沉，快步出去，正见张妈妈举着账本：\"昨儿对账还剩八卷金线，如今只剩六卷。

银线更离谱，本该有二十匹，现在连十八匹都凑不齐。\"

贾悦摸了摸袖中锦匣，那里装着贾母赏的象牙算盘。

她看向袭人——不知何时，袭人已站在廊下，手里捏着账房清单，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春桃，去回王夫人，说绣坊材料有误，需内库再查。\"贾悦声音平稳，\"张妈妈，您带姐妹们先绣样，用现有的丝线试针。

晴雯，你和我去染房看看染料够不够。\"

她转身时，袖中桃花簪轻轻撞在锦匣上，发出细碎的响。

远处传来鹦鹉的叫声，这次不是\"小心火烛\"，而是清晰的：\"机关算尽——机关算尽——\"

贾悦望着袭人鬓边摇晃的珍珠步摇，又想起晨间妆匣里那半枚刻着\"忠顺\"的扳指。

看来这绣坊里的乱，远不是几个绣娘能掀起来的。

日影西斜时，春桃从内库回来，脸色发白：\"五姑娘，内库说金线银线出库时数目是对的，定是绣坊里......\"她压低声音，\"丢了。\"

贾悦站在仓库门口，望着空荡荡的丝线架，袖中那罐从太医院讨来的避子药突然发烫——这药，本是要给被贾赦强娶的迎春备的。

可如今，绣坊丢的是皇家订单的材料，若找不回来......

她攥紧帕子，里面还留着迎春鞋尖并蒂莲的绣样。

忠顺王府、袭人、王善保家的......这张网，怕是要收网了。

\"五姑娘，该用晚膳了。\"春桃轻声提醒。

贾悦望着天边火烧云，将帕子收进衣襟最里层。

明日，她得去见见沈墨——那书生虽不通宅斗，可论起查账断事，比她强上十倍。

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绣着并蒂莲的鞋尖——和迎春的一模一样。

贾悦摸了摸鬓边的桃花簪，那是沈墨去年上元亲手挑的，此刻在暮色里泛着暖光。

这局棋，才刚落了第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