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仁茶渍在临清码头处晕开个诡异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现出半枚指印——拇指第二道褶痕有颗朱砂痣,与贾蓉今晨按在账册上的手印重合。
五更天鸡鸣时,紫鹃突然推门进来,发间沾着夜露:\"姑娘可记得尤大奶奶陪嫁的那艘画舫?
今晨洒扫婆子说,船头新刷的桐油味儿里...混着苏绣特有的沉水香。\"
贾悦手中玉簪\"叮\"地撞上铜镜,镜面映出窗外巡逻的灯笼。
本该十二盏的茜纱灯此刻竟又多了两盏,灯影投在爬山虎墙面上,恰似临清码头蜿蜒的水道。
寅时的梆子声漫过东跨院墙头,紫鹃踩着湿漉漉的青苔转过库房夹道。
晨雾里飘来几缕焦糊味,她贴着斑驳的砖墙挪步,忽然踩到块刻着蛇形纹的瓦当——与昨夜琉璃灯罩上的符号如出一辙。
\"紫鹃姐姐留步!\"粗使丫头春纤抱着染靛的布匹从耳房钻出来,袖口沾着苏杭少见的靛青草汁,\"前日送去的杏仁茶盏子…\"话未说完就被婆子的咳嗽声打断,布匹里滑出半片烧焦的桑皮纸,边缘残留着临清码头特有的水波纹印。
贾悦正对着菱花镜理妆,忽见镜中倒映的茜纱灯又添两盏。
铜镜边缘有道细缝,将灯影割裂成三年前妙玉初入贾府时戴的莲花冠形状。
她指尖抚过妆奁底层的漕运图,杏仁茶渍在金陵渡口凝成个墨点——正是沈家盐船必经之地。
\"姑娘!\"紫鹃喘着气撞开碧纱橱,发间沾着库房陈年的樟脑味,\"尤大奶奶陪嫁的吴嬷嬷昨夜投了井,捞上来时手里攥着…\"她突然噤声,从荷包摸出半枚翡翠扳指,内圈刻着贾蓉表字,外缘却镶着北静王府匠人才会的错金工艺。
沈墨踏入滴翠亭时,贾悦正将翡翠扳指浸入鱼池。
月牙疤的锦鲤突然发狂般撞向玉瓷缸,水花溅湿了石桌上的密信——沈家老仆刚送来的信笺沾着淮扬盐场特有的苦咸。
\"盐税司换了新制。\"沈墨用银簪挑开火漆,信纸边缘的焦痕与妙玉烧毁的契书相似,\"昨日查抄的三十船官盐…\"他尾音忽滞,贾悦瞥见信纸背面透出的水印,竟是户部才用的五蝠捧寿纹。
游廊外传来贾蓉的笑声,蟒纹箭袖扫过竹帘,带起阵混着沉水香的穿堂风。
贾悦突然按住沈墨翻信的手指,他袖中滑落的半块玉佩恰巧压住\"临清\"二字——羊脂玉上雕着皇家道观的云雷纹。
戌时的梆子声催急雨,贾悦在灯下比对三张漕运图。
紫鹃突然惊呼:\"姑娘看这墨迹!\"潮湿的窗纸上,临清码头处的墨痕竟显出血色,与贾珍那方鸡血石印的纹路渐渐重合。
子夜惊雷劈开西墙爬山虎时,沈墨攥着裂成两半的玉佩闯入蘅芜苑。
他月白衣襟染着马鞍巷特有的靛蓝草汁,掌心躺着半片烧焦的桑皮纸——户部新颁的盐引凭证残角,却盖着三年前的临清码头私章。
五更天的雨裹着贾珍的怒骂砸向窗棂,贾悦盯着镜中第十四盏茜纱灯。
灯影投在沈墨送来的密信上,将\"盐税\"二字扭曲成尤氏胞弟皂靴底的靛蓝印泥纹样。
紫鹃突然扯开妆奁暗格,杏仁茶碗底黏着片指甲盖大的金箔——北静王府年节赏赐才有的双鲤纹。
晨光刺破云层时,贾悦在池边喂第九尾锦鲤。
鱼食落水刹那,东南角耳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黛蓝杭绸衣摆闪过窗缝,腕间翡翠扳指映出沈墨玉佩的裂痕。
雨又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