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正歪在暖阁的拔步床上吃茶,听说诗会被搅,茶盏\"当啷\"掉在痰盂里。\"反了天了!\"他拍着炕几坐起来,胡子都抖成了乱草,\"老子前日还说要请北静王来赏诗,这下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贾悦垂眸站在廊下,听着屋里传来摔茶碗的动静。
直到沈墨递来一盏温热的桂圆茶,她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大老爷最要面子,\"沈墨低声道,\"诗会是老太太允了的,坏了规矩就是打老太太的脸。
他今日必定要严惩。\"
话音刚落,门帘一挑,贾赦的大管家张升哈着腰出来:\"五姑娘、沈公子请进。\"
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贾赦揉着太阳穴看贾悦:\"你说那起子小蹄子买通薛蟠?
可有凭据?\"
\"薛大爷已招了,\"贾悦福身,\"那主谋穿蜜合色褙子,戴东珠耳坠,住在西角门。\"她顿了顿,\"东珠是二太太赏的,西角门住着赵姨娘...大老爷明鉴。\"
贾赦的三角眼眯起来,赵姨娘是他屋里的人,可若真坏了贾府的体面,他也容不得。\"张升,\"他甩了甩袖子,\"带几个小子去西角门,把那起子不安分的都给我捆到祠堂!
再去松月楼查账,看谁买了云片糕!\"
张升应了一声退下,贾赦又看向贾悦,语气软了些:\"五丫头倒有几分脑子,比你那几个姐姐强。\"
贾悦福身谢过,眼角瞥见沈墨站在廊下冲她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暮色漫上飞檐时,两人沿着沁芳闸散步。
水面浮着残荷,风里有桂花香。
\"今日你站在酒楼下的样子,\"沈墨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荷叶上的雨,\"让我想起《世说新语》里的谢道韫。\"
贾悦耳尖发烫,低头看自己的绣鞋:\"我不过是...不想再让人欺负。\"
\"不是。\"沈墨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你是见不得无辜的人受委屈。
迎春妹妹的云片糕,诗会上的血字...你都记在心里。\"他的掌心很暖,像握着块温玉,\"悦儿,我...我想护着你这样的赤诚。\"
贾悦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的星河。
暮色里,他的眼尾泛着淡红,像被晚霞染了,\"沈郎...\"
\"五姑娘!五姑娘!\"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私语。
王夫人房里的小丫鬟小霞跑得气喘吁吁,\"老祖宗...老祖宗在荣庆堂等您,说有急事!\"
贾悦心里一紧——老太太极少这么急着传她。
她看向沈墨,他眼里也有担忧,却还是轻轻推了推她:\"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她跟着小霞往荣庆堂跑,裙角带起一阵风,吹散了鬓边的茉莉。
远处传来暮鼓,敲得人心慌。
老太太突然召见,莫不是诗会的事儿...或是更要紧的?
她攥紧了袖口,脚步却没停。不管是什么,她都得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