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沈墨托人捎来的密信内容浮现在眼前——\"贾府田产半数押在户部亏空案上\"。
她借着整理裙裾的动作,将算筹暗藏的机括旋开半寸,露出内里微雕的户部官印纹样。
\"三婶娘说笑了。\"她将红麝珠奉还给薛宝钗,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对方耳后胭脂痣,\"老太太前日还念叨,说三姐姐屋里的银丝碳烧得太旺,倒把去岁赏的雀金裘熏出个窟窿。\"
李纨突然轻咳一声,腕间佛珠撞在门边铜磬上,发出清越回响。
这声来得蹊跷,王熙凤染着蔻丹的指甲生生停在半空,原本要掷向贾悦的洒金笺飘飘然落在炭盆边缘。
\"五妹妹虽年轻,倒比我们这些老古板会打算。\"李纨缓步上前,绣着《心经》的藕荷色裙摆拂过满地账册,\"昨儿大老爷还说,如今各房月例该裁减三成,若都照五妹妹这般精打细算...\"她突然伸手扶正贾悦发间将坠的素银簪,冰凉指尖有意无意按在少女后颈某处——那里藏着沈墨昨夜留下的暗伤。
贾悦瞳孔微缩。
李纨袖中飘出的檀香里混着龙脑香气息,正是贾珠生前书房常点的安神香。
她突然想起半月前在宗祠梁上发现的密匣,那匣中账册的批注笔迹,与李纨此刻扶她的力道竟有七分相似。
\"珠大嫂子最是公道。\"薛宝钗突然轻笑,腕间新换的伽楠香串在她掌心转出诡谲弧度,\"五妹妹既要管采买,不若把城南庄子新贡的碧粳米也...\"
话未说完,穿堂风骤起。
贾悦袖中银算筹突然脱手,直直钉在窗边柱子上。
众人定睛看去,那算筹尾端竟勾着半幅泛黄的舆图——正是贾府在金陵的别院分布图。
王熙凤鬓边点翠凤钗突然坠地,露出内里暗藏的玄铁薄刃。
\"五姑娘好手段!\"贾探春突然抚掌大笑,银狐裘领口暗绣的金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既如此,明日采买冰绡的车马...\"
\"报——!\"
小厮惊慌的喊叫撕破紧绷的空气。
贾悦转身时,瞥见李纨用佛珠在窗棂霜花上飞快划出的符号——正是三日前她在沈墨密信里见过的漕帮暗语。
\"禀各位主子!\"浑身湿透的婆子扑跪在门槛外,怀中油纸包渗出暗红血水,\"西角门刚到的鲜鹿舌...全生了绿霉!
南洋冰绡的货船...货船在通州码头遭了...\"
寒风卷着碎雪灌进厅堂,将炭盆边缘的洒金笺彻底点燃。
贾悦盯着那簇幽蓝火苗,耳畔响起沈墨分别时的低语:\"贾府命脉不在田产,而在...\"
她突然弯腰拾起银算筹,指腹擦过暗格时摸到半粒带血的佛珠。
远处传来云板闷响,整整七声,惊得李纨手中茶盏倾出半盏冷茶,在青砖上蜿蜒成奇怪的符咒形状。
贾悦将银算筹抵在掌心尚未结痂的伤口上,刺痛感让她混沌的思绪陡然清明。
透过婆子肩上未化的积雪,她看见荣禧堂飞檐下的铜铃正以某种规律摆动——与沈墨教她的漕帮示警暗号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