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摸了摸后颈——前日老祖宗办的海棠诗会,他原是懒得去的,偏邢夫人说要撑场面,他才露了个脸。
记得那回贾悦作的诗被老祖宗夸了\"有灵气\",当时他还想着,这庶女倒比那几个嫡出的有出息。
\"罢了罢了。\"他摆了摆手,语气软下来,\"往后出门多带几个粗使婆子,别让沈公子总跟着——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又转头对沈墨道:\"沈公子放心,这事我让人查,荣国府的姑娘,容不得外人欺负!\"
沈墨捂着手臂作揖:\"谢大老爷。\"他袖中还攥着方才贾悦塞过来的碎玉,触手生温。
等贾赦带着家丁回府,巷子里只剩贾悦和沈墨。
夜风卷起几片落叶,打在沈墨染血的衫子上。
贾悦掏出帕子要给他包扎,手却抖得厉害:\"疼不疼?\"
\"不疼。\"沈墨握住她发抖的手,\"倒是你,方才怎么知道那贼子不敢真动手?\"
\"他腰间的玉佩。\"贾悦将碎玉掏出来,在月光下照了照,\"陈三说这是忠顺王府的物件,若我死在荣国府门口,王府的脸往哪搁?\"她顿了顿,又轻声道:\"再说了,我猜你必定在后面跟着。\"
沈墨望着她眼底的星子,喉结动了动,到底没说出\"我原想悄悄跟去寻大老爷,不想他竟真带了人来\"的话。
远处更夫敲过三更,梆子声惊起几只寒鸦,扑棱棱掠过荣国府的飞檐。
两人正往府里走,身后突然传来极轻的\"咔\"一声。
贾悦回头,只见方才打斗处的槐树上,挂着半截被扯断的青布。
风一吹,那布角晃了晃,露出下面钉着的半枚铜铃——正是薛蟠前日在酒肆里跟人炫耀的\"西域奇物\"。
贾悦脚步一顿。
沈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那铜铃,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等进了府门,值夜的婆子举着灯笼迎上来,见沈墨手臂渗血,忙去请大夫。
贾悦站在穿堂里,望着沈墨被婆子扶走的背影,又摸了摸耳垂上的血珠——那血珠已经凝了,像颗暗红的玛瑙。
角门外的风声突然大了,卷着几片枯叶扑在她裙角。
贾悦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想起方才那斗篷人临走前的话,心里的弦又紧了几分。
她知道,今日这一劫不过是个开头,忠顺王府、薛蟠、还有那躲在幕后的\"主子\",怕是要掀起更大的风浪。
可那又如何?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碎玉,嘴角慢慢扬起个笑。
这一局,她既然敢接,就不会输。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了三更又敲四更。
贾悦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月光透过廊下的灯笼,将她的影子投在粉墙上,那影子瘦伶伶的,却站得极直。
穿堂外的荒草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
贾悦脚步未停,只将袖中的碎玉攥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