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路像是条圆环:路是相同的,眼前所见是相同的,若不是偶尔碰见的一两条方向不同、宽窄不一的岔路,我恐怕真的会迷失其中。
暗渠没有照明设施,这是自然——电灯,想要覆盖整个地下社会,那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奥拓托尔当年没有电力,当下没有当朝者的支持,能够用电的只是个体而绝无可能普及;火把,可能在各个洞窟中颇为流行,在这些“主路”中无法应用,一旁便流淌着秽物的主路周遭空气中沼气的含量不会在百分之十以下,明火照明无异于自杀。
因此,刚进入暗渠时视距极短,看什么都是黑乎乎一片,在巴纳斯“家”中滞留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给眼睛一个缓冲的时间,现在,我勉强能分辨视野之内的事物,轮廓可认,想看清还是需要走近观察。
身处黑暗,放在以前使我感到厌恶,但与暗渠中阴险狡诈的地下马相比,黑暗到更能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
“美好的事物总是一闪而逝”,这是亘古不变的定论;既然现在黑暗是“美好”的,它必然短暂。在我和蒂娜走到另一个十字路口时,我看到了右侧水泥墙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有一道微弱的小红光照映着,光芒本身并不可怕,真正骇马的是随之响起的若干马蹄声,声音混乱嘈杂,初步判断有五至八匹马左右,蹄声急促,像是在奔跑。
我和蒂娜倒退五步,算是回到了“安全区域”,这种“可见度”下,五步之外,已是马物不分,另一条路上的马如果不留心向这边望,是绝不可能发现我和蒂娜的。
我们两马微伏在地上,静观前方动静。
忽地,一串蹄声先于所有声音“赶来”,“哒哒哒”从我眼前传过,我只看到一团“黑影”闪过,是一匹马在迅速跑着。
毫无疑问,后面那些马便是在追。看来,此刻我和蒂娜又在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着暗渠中每天发生的万千事件中的一件,他们之间的恩仇于我们只是瞬息万变的环境,双方互不干预。
随之而来的喊叫声进一步印证了我的猜想,我所听见的均是雄驹的声音:
“她往这边跑了!快追!”
“呼…跑的还真快… …她是做什么的?有这两下子都可以入伙了…”
“你以为马马都跟你一样,有本事也想往坏处用?”
“你还不是一样!”
“够了!!”很沉重的一声呵斥打断了其他马,“你们简直发了疯,还聊起天来了?你们知道这匹马有多重要吗?如果让她跑了,连同着我都要被瑞利骂的狗血喷头!这样紧要的关头,你们还这么不专心?!”
话语声随即消失得一干二净,这马的斥责像是摁下了静音键,只不过,他只屏蔽了言语。
若干黑影再次闪过,不等他们走远,蒂娜轻声问我:
“那头戴牛仔帽的小姐是你的朋友之一?”
“嗯?什么牛仔帽?”我的印象中只有看不清样貌的数个黑影,她这样问,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被追的那马,那位小姐。”蒂娜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我的脑回路渐渐回转过来,我猛回头看向蒂娜,问:
“你说被追那马,是一位小姐,戴着牛仔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