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李重进反迹(下)(2 / 2)

暮春的暴雨冲刷着城墙新刷的赭漆,李重进站在瓮城望楼上啃冷硬的胡麻饼。

亲兵统领突然呈上截获的宋军信鸽,铜管里的帛书绘着完整扬州布防图,标注的藏兵洞位置竟精确到丈——这绝不是寻常斥候能探得的情报。

他们说我李重进是淮南道的土皇帝,却不知我书房暗格里锁着十二卷前朝《括地志》。

自显德七年赵匡胤黄袍加身,扬州城每块墙砖都在替我数着反攻的日子。

闽国使者送来的海鹘船图,南唐密探献上的山阳矿脉图,吴越商人\"不慎\"遗落的明州潮汐表——这些本该是直插汴京的三把利刃。

四月廿三那夜,我亲率死士焚毁了涡口漕船。火光映着淮南水师的战旗,我仿佛看见自己骑着青骢马踏进宣德门的场景。

可当亲信押来三百名擅造楼船的闽国工匠时,他们靴底沾着的红黏土竟与宋州粮仓地基的土质完全相同。

五月初七的子夜,本该从采石矶运来的三百车弩箭变成了泡烂的蒲草。

我提着剑冲进船坞,闽国工匠首领跪在地上发抖:\"大都督明鉴!那批青冈石里混着鄂州山阳矿的次品...\"

我挥剑砍断船桅时,突然想起三年前赵匡胤赐宴时说的话:\"李卿可知淮南青冈石比鄂州的脆三分?\"

暴雨连下七日,我站在滁州城头看着亲手绘制的布防图发笑。宋军床子弩射来的不是火箭,而是裹着《十国驿道考》残页的泥团

——那上面用朱砂圈出的暗道,正是我准备奇袭濠州的秘径。亲兵送来最后半坛蔷薇露时,我忽然嗅到酒液里混着汴京樊楼特有的龙涎香。

五月十八的晨雾里,我看着王审琦的骑兵踏碎淮南水师的战旗。他们马蹄铁上沾着的闽国钴料,正是我去年重金购来漆战船的颜料。

当赵匡胤的玉斧劈开扬州城门时,我攥着半块狼头印仰天大笑——那印纽暗藏的南唐密文,分明是十年前徐铉替我批命的谶语:\"淮水东流终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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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扬州府库的瓦砾堆里,用断戟拨开碎瓷片。手机在袖中突然震动,碎屏里最后3%电量映出半幅《韩熙载夜宴图》

——画中消失的乐师正指向府库地砖的莲花纹。当赵匡胤的赤舄踏碎地砖时,藏在夹层里的三百封南唐密信突然自燃,灰烬里飘出用蔷薇露写的八个字:\"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残阳染红运河时,李重进的首级正悬在汴京城门。

我嚼着冷硬的胡麻饼走过州桥,碎屏里最后一丝反光映出闽国使团新贡的漆器——那上面的龟背纹,正是三个月前李重进摔碎的虎符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