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枢密院承旨司的檐角下剥糖炒栗子时,春寒裹着冰碴子直往领口钻。自打赵匡胤把我从军器监调到皇城司,这蹲房梁听墙根的差事倒比铸铁火炮还磨人。
栗子壳在瓦片上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底下的议事厅里,赵普的幞头正随着\"潞州\"二字剧烈摇晃。
\"监正仔细闪了腰。\"王审琦拎着个铜壶翻上房檐,壶嘴冒出的热气在寒风中凝成个问号,\"兵部刚递来的急报,李筠那老匹夫在昭义军辖地...\"
他话音未落,三颗栗子仁突然从瓦缝掉进议事厅,正巧砸在赵匡胤的玉带銙上。
新天子拈起栗子仁对着天光细看:\"这糖霜裹的倒是讲究。\"我扒着檐角往下瞅,见他指尖沾着的糖渍在日头下泛着青光——正是潞州特产的崖蜜,去年腊月李筠送进宫的年礼里就藏着十坛。
赵普的奏报被栗子打断,气得山羊须直抖:\"陛下!昭义军节度使李筠擅改驻防,其麾下牙将刘继冲率三千精兵移屯壶关...\"
他展开的舆图被炭盆烤得卷边,太行陉的朱砂标记晕染成团,活像泼了碗鸭血羹。
我摸出磁石往瓦当上一贴,铁粉簌簌落进天井。赵匡胤突然抬头望天,铁粉恰巧拼出个\"潞\"字悬在他眼前。
老宦官张德钧端着茶盘的手一抖,建窑兔毫盏里泼出的茶汤在青砖地上洇出泽州地形图。
\"王继勋的控鹤军到哪了?\"赵匡胤用玉斧柄挑起舆图,刃口在潞州城位置戳出个洞。
赵普刚要答话,外头忽传来马嘶声,殿前司的小校摔进门槛,怀里抱的塘报火漆印上还粘着片糖瓜渣。
我缩回房梁嚼着最后颗栗子,手机在袖袋里震动两下——这是穿越来大宋三年养成的毛病,总忍不住要摸这早就没电的铁疙瘩。
底下的塘报被赵匡胤撕开,二十几颗铁蒺藜滚出来,尖刺上淬着幽蓝的光。
\"北汉刘钧的手笔。\"李处耘抓起颗铁蒺藜往炭盆里扔,青烟腾起时窜出股子羊膻味,\"契丹人给隰州军备的毒药,得用黄羊尿淬火...\"
话没说完就被赵普的咳嗽打断,老宰相的笏板敲得案几咚咚响。
赵匡胤突然解下玉带往舆图上一拍:\"让慕容延钊带五千轻骑出磁州,就说朕要重修滏口径的烽燧。\"
十二块青玉板在昭义军辖地排成箭簇状,最末端的玉銙正压在李筠的潞州府衙标记上。
符太后的金步摇声从回廊传来时,我正往承尘缝隙塞监听用的铜葫芦。老宦官突然尖着嗓子喊\"走水\",议事厅顿时乱作一团。
赵普抱着舆图往炭盆上扑,火星子溅到李处耘的络腮胡,烧焦的味道混着赵匡胤的怒吼:\"把慈元殿的冰窖给朕拆了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