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军医蹲在药柜后偷看,烟锅早就熄了。我故意把酒精瓶放在柜角,转身就听见叮当响——老头正对着瓶口的琉璃珠啧啧称奇。
\"这是提纯过的酒...\"我话没说完,他突然舔了口瓶口,老脸皱成核桃:\"呸!够劲!\"
陈老三的大嗓门震得帐顶落灰:\"都瞧好了!煮布条要像伺候小媳妇...\"他突然卡壳,涨红着脸改口,\"像伺候战马梳毛!\"
伤兵堆里爆出哄笑,有个瘸腿的扔出铜板:\"陈老三,听说你前夜给王都头搓背?\"笑声更响了,惊飞帐顶的麻雀。
暮色爬上城墙时,陈老三在每口锅前插了炷香。他双手合十的样子有些滑稽,说的却是大实话:\"药王爷在上,往后咱们伤兵营,总算能少哭几嗓子了。\"
郭威的帅帐里火盆烧得通红,烤羊腿的焦香混着硫磺粉的刺鼻味直往人鼻孔里钻。赵匡胤用豁了口的佩刀尖挑起块炭火,在地窖攻防战的地图上烫出几个黑点:“李老贼的粮仓都成灰了,保不齐今晚要来咬人。”他胸前的箭疤在火光下泛着暗红,像条盘踞的蜈蚣。
传令兵裹着雪粒子冲进来时,我正把艾草搓成的信号绳往箭杆上缠。郭威独眼里映着跳动的火苗,突然抓起支令箭戳向沙盘上的野狐岭:“苏先生说的狼烟哨,能管多大范围?”帐外北风卷着雪片扑进来,沙盘上的小旗子哗啦啦倒了一片。
“三十里内不同颜色看得清。”我扯开皮囊倒出赤白黑三色药粉,“红色是东面遇袭,白色是粮道被截,黑色...”话没说完,赵匡胤突然抓起黑粉抹在眼罩上,活像独眼海盗:“这色吉利,专克李老贼的王八旗!”
王审琦的破锣嗓子震得药粉簌簌落:“整这些花活儿顶屁用!要我说直接夜袭...”郭威的令箭“咔嚓”折成两截,帐内瞬间死寂。老军医抱着硫磺罐缩在角落,黄烟从他指缝里丝丝缕缕往外冒。
“挖陷马坑。”我突然抓起把豆子撒在沙盘峡谷里,“坑底插毒竹签,盖上冻硬的羊皮。”豆子滚进沟壑的声响里,赵匡胤眼睛突然发亮:“妙啊!再埋几个火药罐,马蹄子震塌了机关...”他刀背拍得沙盘木框直颤,震落我手里的信号旗。
申时的日头惨白如纸,野狐岭的风卷着雪粒子往铠甲缝里钻。赵匡胤赤膊抡镐刨地的架势,活像跟冻土有杀父之仇。陈老三拿着竹签往坑里插,胡须上的冰溜子随着骂声直晃悠:“狗日的李守贞,害老子寒冬腊月还得刨坑!”
两个新兵抬着冻硬的羊皮过来,冰碴子簌簌往下掉。赵匡胤踹了脚夯土的木桩:“轻点儿!当是给你们娘抬嫁妆呢?”士兵们哄笑着把羊皮铺平,有个愣头青脚下一滑,差点栽进插满毒签的陷坑。陈老三揪住他后领提溜起来:“仔细着点!苏先生造的这些宝贝,扎个血窟窿够你躺仨月!”
夕阳把雪地染成酱紫色时,赵匡胤蹲在陷阱边啃冻成石头的炊饼。他忽然扬手甩出半块饼,三十步外的枯树梢铜铃炸响,惊飞寒鸦扑棱棱掠过峡谷。“这绊线比烽火台好使!”陈老三拽着麻绳演练,冻僵的手指在绳结上打滑,“就是绳子冰得割手...”
“抹这个。”我扔过去火头军给的獾油罐。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