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
宋振挨着陈铁山坐下,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
“王技术员画了十二张草图,李技术员摸了八次压力表,郑队长……问了二十七次设备参数。”
陈铁山的烟袋锅顿了顿:
“你倒是数得清楚。”
“他们摸过的地方我都记得,涡轮机外壳第三颗螺丝,电压表上的保护罩,炼钢炉的观测窗……”
“停停停!”
陈铁山举起烟袋杆。
“我听着头疼。你就直说,这些镇里来的豺狼,到底惦记咱们什么?”
宋振一愣。
“陈叔,我记得你当初不也是望山镇的吗?怎么好像现在已经和咱村更亲了似的?”
“最近我都不咋回望山镇了,可能是因为我讨厌他们的那个嘴脸吧!”
“陈叔,你放心,靠山屯今后就是你的家。”
说着,宋振将目光看向远方。
“他们想要的……”
溪水突然喧哗起来,晚风卷着几片柞树叶掠过水面。
宋振望着对岸新架的电网,铁塔在暮色中勾勒出锋利的剪影:
“全套技术图纸,冶炼参数,还有……”
他捡起块铬矿石在手里掂了掂。
“这个。”
陈铁山凑近看了看矿石,灰白的眉毛拧成疙瘩:
“就这灰不溜秋的石头?”
“这叫铬矿。”
宋振指尖在矿石断面上一抹,暗灰色的金属光泽立刻渗出来。
“掺在铁矿里,就能炼制出百年不锈的不锈钢。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山里寻来的!”
陈铁山却已听出弦外之音,烟袋锅重重敲在青石上:
“你是说,这些龟孙子要抢咱们的矿?\"
“那倒是不会……他们不会做的那么明目张胆的!”
宋振摸出根草茎叼在嘴里。
“他们真正想要抢的,其实是技术。”
“那他们画的那些图纸……?”
宋振摇了摇头。
“无妨,他们要是真的有本事!我并不拒绝他们去学,只有百花齐放,才能共同进步,我只是讨厌他们的嘴脸罢了!”
更何况,宋振心里暗自一笑。
这些设备可都是医械研究所出产的先进产品,就凭那些三瓜两枣,怎么可能轻易就偷师了去?
陈铁山沉默地抽了几口烟,烟袋锅里的火星在暮色中忽明忽暗。良久,他叹了口气:
“小宋啊,你这心胸比我这个老头子开阔多了。”
“陈叔,技术这东西,藏着掖着反而容易惹祸。倒不如大大方方让他们看。真正核心的东西,他们学不会。”
“望山镇倒是不怕,可万一县里要这技术,恐怕你就真的得交出去了。”
“县里要是真想要,咱们的确拦不住。”
宋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
“但总要让他们付出些代价。”
“什么代价?”
宋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那可太多了,往小了说,钱,粮票,布票,油票。往大了说,通电配额,更多的独立自主权,甚至是地皮开发权。”
老支书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咧嘴笑了:
“你小子,比狐狸还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