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云湛侧过身,让自己正对着她的床铺。
方才,庄安晴便已经重新躺平了身子,此刻正双眼盯着帐顶,脑子里被这些话塞进了一团乱麻。
解云湛定定看着她,继续道:“你也许不知道,我在发现这一点时内心有多么欢喜。对我而言,一个人的里和外是一个整体,我做不到抱着一个仇人的躯壳然后去爱那躯壳里面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说得够不够清楚,总之,我想告诉你,我心悦你,想你做我的妻。
之前的亲事是我和以前那个人的,既然你整个人都和她没有关系,那么那次的拜堂也和你没有关系。
如果你愿意,我会再操办一次成亲的仪式。在此之前,我不会对你做出任何逾矩之事。所以,你不必害怕。”
所以,请不要再推开我,好吗?
解云湛一口气把心里的话全都倒了出来,只保留了那句卑微的恳求。
如果庄安晴此刻侧过身去看他,便能看到他眼中缱绻的情意,也能看到那情意中的小心翼翼。
但庄安晴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她已经被他的心声震惊到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从没听过如此直白又真挚的话,就似一张密实的巨网,猝不及防地朝她撒了过来,让她再也逃无可逃。
是的,这就是她此刻的感觉。
她已经被他的话彻底网住了,再也逃不掉了。
不过,如果她硬要逃也是可以的。她可以拿起刀,狠狠把这张网砍断。
可这一次她不想这样做,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心魔像以往那样成为那把砍断一切的大刀,更不想这把大刀捅向这个时刻温暖着她的人。
也许,有些事是时候要告诉他了。
庄安晴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一眨不眨地盯着帐顶,悠悠道:“其实,我怕的不是你,而是过去。”
解云湛怔住。
她终于要说了吗?
她终于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了吗?
解云湛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他好怕任何不经意的动静会将她好不容易出口的话重新又堵了回去。
其实他并不知道,庄安晴一旦选择了开口,她便不会半途而废。要不然,她就会像以往那样半个字都不提,永远也不给它见光的机会。
庄安晴整理了一下思绪,终于坐到自己的心魔对面,直视着它将往事悠悠道来。
“小时候我爹娘感情很好,他们眼里只有彼此,他们相爱成亲然后有了我。
我在他们的爱里长大,我曾觉得自己就是这天地间最幸福的,可以无忧无虑地在爹娘的保护下肆意地生活。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了,他们开始争吵,吵得我无法入睡。
等我再长大一些,其实也没有多大,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我爹突然就抛弃了我。”
解云湛心口一痛,皱着眉头看向床上的人。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他能感受到,她的心正在承受着一种难言的痛苦。
可解云湛依然不敢吱声,他克制着,耐心地等她继续往下说。
庄安晴缓了缓,接着道:“有一天,消失了整整三个月的他回来收拾东西,然后甩给我娘一封和离书。
我抱着他的腿,哭着求他不要走。可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嫌恶地一脚踢开我。
他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发了疯地追在他后面哭着喊他,可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我以为他是害怕回头,可接下来我便看到他抱起了另一个奔向他的孩子,看着他在那个孩子的脸上宠溺地亲了一口,又看着他和那个孩子有说有笑地上了另一个女子的车。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他不回头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因为他不爱了,他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家,也不想要我做他的女儿了。”
深埋在心底的痛在陈述中不断冲出来撕咬着她,她强忍着,一点点地把那个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出来。
如今,这个伤口已经被暴露了一半,接下来便轮到那个最可怖的地方。
这么多年来,那个地方早已溃脓腐烂,在过去的日子里不断啃噬着她的勇气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