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首 入味(2 / 2)

厨房传来搪瓷锅碰撞的声响,姚峙暄蹭地蹦起来:“未曦姐煮了番茄面!”贝斯弦手链还挂在手腕上,跑过时差点绊倒在王默屿散落的频谱仪图纸上,“老王你看!我用酸汤罐标签纸画了星舰仪表盘,贴在效果器上肯定帅!”

王默屿接住差点摔碎的酸汤罐,罐口的毛线天线还沾着昨夜漏的红汤,在晨光里凝成暗金色的纹路:“先说好,这次再把设备弄出番茄味,我就往你贝斯弦上抹机油。”话虽这么说,指尖却轻轻拂过她画的仪表盘——歪扭的指针旁标着“栖野姐的鼓点能量条”,峰值处画了个叼着烟的火柴人。

赵未曦端着面碗出来,看见李栖野正把鼓棒袋往赵未曦腿上塞,耳尖红得比番茄汤还浓:“就、就缝两针。”鼓棒袋内侧绣着极小的“栖”字,是王默屿上个月趁她喝醉时绣的,针脚歪得像喝醉的蚂蚁,此刻正被毛线天线半掩着,像藏在云层后的星舰舷窗。

手机在餐桌上震动,赵未曦擦了擦手点开消息,母亲发来张缝纫机皮带的照片,皮带扣上缠着截贝斯弦,配文“小暄要的皮带轮在阳台储物柜,注意别被铁锈刮伤”。她盯着照片里母亲手写的“注意”二字,突然想起上周视频时母亲欲言又止的眼神——那时她正把姚峙暄钩的毛线顶针套往吉他背带上缝,母亲的目光在她手腕的齿轮手链上停了很久。

“未曦姐!”姚峙暄突然举着她的贝斯冲过来,琴弦上缠着半根从她牛仔裤上扯下来的松紧带,“试试这个!缝纫机皮带还在路上,先用这个模拟共振!”贝斯弦在她手里发出刺耳的颤音,吓得流浪猫蹿上了冰箱。

李栖野抄起鼓棒敲向贝斯音箱:“再弹这么难听老子把你贝斯弦全换成鞋带!”却在姚峙暄吐舌头跑开时,偷偷掏出手机给王默屿发消息:“你网上查查缝纫机皮带哪儿能买到,别让小暄知道。”

王默屿看着手机轻笑,回复了个oK的表情,指尖划过聊天框里李栖野昨天半夜发的“鼓棒袋上的水钻松了”——那时他刚帮姚峙暄加固完毛线天线,转头就看见李栖野蜷在沙发角落,借着手机屏幕光小心翼翼粘水钻,鼓棒袋搁在腿上,像护着什么易碎的宝贝。

四人围坐在茶几旁吸溜面条时,敲门声突然响起。赵未曦开门看见快递员抱着个印着缝纫机图案的纸箱,心底猛地一跳——是母亲寄来的,收件人写着“床位狂想者联盟 赵未曦收”,地址栏歪歪扭扭画着个小星舰。

姚峙暄眼尖地扑过来:“肯定是缝纫机皮带!”三下五除二撕开胶带,里面除了油亮的皮带,还有个铁皮盒,装着十几枚顶针,针尾分别刻着“曦”“栖”“暄”“屿”,“曦”字那枚周围缠着圈贝斯弦,正是舞台上用过的那根旧弦。

李栖野夹面条的筷子顿在半空,盯着刻着“栖”字的木纹顶针——和王默屿送她的那枚不同,这枚针尾多了道浅痕,像道未愈合的伤口。王默屿轻轻碰了碰她手背,低声说:“是阿姨寄的。”

赵未曦摸着母亲手写的备注:“顶针给小暄做实验,皮带轮擦过机油,别让阿屿的频谱仪沾到。”纸箱底还躺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她十二岁那年,母亲在缝纫机前教她勾毛线,她赌气把毛线团甩到地上,母亲蹲下身捡,顶针在阳光里闪着光。

姚峙暄已经把缝纫机皮带套在吉他上,正用新顶针敲着琴身听共振:“未曦姐!这个音色像不像缝纫机启动的声音?”她突然把刻着“暄”字的顶针套在拇指上,对着阳光转动,“看!针尾的星星是用碎晶嵌的,和你顶针里的一样!”

李栖野突然把刻着“栖”字的顶针塞进王默屿口袋:“帮我收着。”耳尖红得滴血,却在看见姚峙暄把酸汤罐往皮带轮上缠时,猛地起身:“傻逼!番茄汤会腐蚀皮带!”鼓棒袋随着动作晃出毛线天线,扫过赵未曦腿上的纸箱,带出张母亲夹在里面的字条:“顶针是星舰的铆钉,你们是妈妈永远的引擎。”

赵未曦慌忙把字条塞回箱底,抬头却看见王默屿正把刻着“屿”字的绝缘顶针往工具箱里收,李栖野假装不在意地用鼓棒拨弄皮带轮,姚峙暄趴在地上对着吉他弦写旋律,顶针在她发间晃成小月亮。

窗外传来卖早餐的三轮车铃铛声,吊扇继续吱呀作响。赵未曦把母亲寄来的顶针盒收进吉他包暗格,指尖划过针尾的“曦”字——这次,她没再把盒子藏到衣柜最深处。缝纫机皮带在姚峙暄手里发出奇怪的嗡鸣,李栖野一边骂着“难听死了”一边用鼓棒打节奏,王默屿掏出频谱仪记录数据,流浪猫蹲在纸箱上闻顶针的铁锈味。

这一天,出租屋的空气里飘着番茄汤、机油和毛线的混合味道。

缝纫机皮带在姚峙暄的贝斯上绷成怪异的弧度,她正趴在地板上用顶针敲琴码,金属与皮革碰撞出闷钝的“噗噗”声。李栖野叼着烟凑过去,鼓棒尾端戳了戳皮带:“这玩意儿要是断了,崩到你门牙老子可不负责。”嘴上这么说,却蹲下来帮她调整琴桥旋钮,指甲划过皮带上母亲新打的孔眼——比原厂孔偏了两毫米,显然是手工用顶针戳的。

王默屿抱着频谱仪蹲在旁边,屏幕上的波形图像喝醉的蚯蚓:“张力还是不够,得在琴头加个金属垫片。”他从工具箱翻出枚生锈的纽扣,突然瞥见姚峙暄腕间的贝斯弦手链勾住了皮带边缘,“小暄你别动,皮带要起毛了。”

赵未曦坐在窗台边擦吉他,指尖划过背带上新缝的毛线齿轮——姚峙暄用母亲寄来的碎晶嵌了星点。手机在牛仔裤口袋震动,母亲发来张缝纫机内部的照片,皮带轮上缠着截贝斯弦,配文“当年你爸总说皮带轮像星舰推进器”。她盯着照片里泛黄的皮带轮,突然想起父亲离开前那晚,母亲在缝纫机前哭,顶针掉在地上叮当作响。

“未曦姐!”姚峙暄突然举着贝斯蹦起来,琴弦上的皮带甩出残影,“听!这次有‘咔嗒咔嗒’的声音,像缝纫机在打拍子!”贝斯音色混杂着皮带摩擦的杂音,却意外和李栖野随意敲的鼓点对上了节奏。

李栖野弹了弹烟灰:“傻逼,这破音色比你煮的酸汤面还烂。”却从鼓棒袋掏出备用的粗皮筋,“把皮带换下来,先用这个试试。”鼓棒袋上的毛线天线蹭过姚峙暄的贝斯包,勾下片金粉,落在王默屿正在记录的谱面上,像道即兴的星轨。

四人在客厅折腾到午后,缝纫机皮带最终被剪成两段:一段做成李栖野军鼓的共鸣弦,另一段缠在赵未曦的吉他拾音器上。姚峙暄把母亲寄的碎晶嵌进顶针孔,用贝斯弦穿成风铃挂在吊扇上,每次扇叶转动就发出细碎的清响。

赵未曦靠在衣柜旁看他们调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吉他背带里的顶针。母亲的新消息躺在对话框里:“阳台储物柜还有你小时候的毛线团,颜色和小暄的酸汤罐很配。”她望着姚峙暄正把红毛线缠上缝纫机皮带,突然发现那些曾被她视作束缚的针脚,此刻正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编织进属于他们的声音宇宙。

暮色漫进窗户时,李栖野突然把鼓棒拍在谱架上:“歇会儿,老子饿了。”她踢了踢王默屿的工具箱,“去买夜宵,多带包番茄味薯片。”王默屿起身时,她偷偷往他口袋塞了枚刻着“栖”字的顶针——就是母亲寄来的那枚,针尾的浅痕被她用红毛线缠成了小星星。

姚峙暄瘫在沙发上,贝斯横在腿上,顶针还套在拇指上:“未曦姐,你说阿姨的缝纫机,真的能听见咱们的鼓点吗?”她望着天花板上的荧光星舰,声音突然轻下来,“就像,顶针能接住妈妈的牵挂那样。”

赵未曦没说话,只是把母亲寄的顶针套在无名指上,金属的凉意在掌心渐渐捂热。窗外传来王默屿和李栖野的争吵声,前者坚持买烤冷面,后者非要炸鸡,流浪猫蹲在缝纫机皮带包装箱上打盹,顶针风铃在穿堂风里叮当作响。

她摸了摸牛仔裤后袋,那里躺着母亲十二岁时送她的顶针,边缘还留着当年摔出的小凹痕。现在它和新顶针并排躺在吉他包暗格,针尾的“曦”字隔着贝斯弦相望,像两个时空的对话——一个带着年少的倔强,一个藏着岁月的温柔。

当王默屿拎着夜宵袋推门进来时,姚峙暄正用酸汤罐当话筒,对着缝纫机皮带即兴哼唱,李栖野用鼓棒敲着啤酒罐打节奏,赵未曦的吉他弦擦过皮带共鸣弦,发出“嗡——咔嗒”的奇妙和声。顶针风铃的清响混着烤冷面的香气,在吊扇搅动的热气里漂浮,像无数细小的星舰零件,正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拼接成更大的蓝图。

这一晚,赵未曦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母亲始终没再发来消息。她望着姚峙暄用母亲的毛线团钩的新效果器套,李栖野鼓棒袋上晃动的毛线天线,突然发现有些和解不必说出口——就像缝纫机皮带与贝斯弦的共振,顶针孔里的碎晶与舞台灯的金粉,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磨合中,将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酿成了比任何旋律都更温暖的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