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在凌晨四点半陷入混乱——姚峙暄把贝斯弦缠在王默屿的效果器旋钮上,试图让欠租单的数字频率和洗衣机脱水声形成共振,李栖野的鼓棒却不小心敲碎了微波炉转盘,玻璃碴混着速冻饺子馅溅在赵未曦的琴箱上。
“靠!”李栖野甩着鼓棒上的韭菜末,烟头在微波炉残骸里明灭,“姓姚的你赔老子夜宵!明天去二手市场必须顺个带碎晶涂层的烤箱——上次在黑市看见的那台,门把手上缠着离婚协议书的钢印。”
姚峙暄蹲在地上捡玻璃碴,贝斯弦还挂在脖子上:“用碎晶涂层当烤箱内胆,加热时能析出离别信的焦香——未曦姐,你说咱们把《破铁狂想曲》的副歌谱刻在烤盘上,烤饼干时会不会自带节奏震颤?”
赵未曦用鼓棒拨弄琴箱上的饺子馅,突然听见手机在裤兜震动。这次是母亲的号码,来电显示跳动的频率和地下室的碎晶灯诡异同步。她盯着屏幕上“周敏”两个字,想起琴箱夹层里那张泡水的信纸,母亲的字迹在洗衣机的潮气里早已模糊,只剩“天台的砚台”几个字像碎晶般硌人。
“未曦姐?”王默屿的声音从效果器堆里传来,他正用姚峙暄的贝斯弦固定松动的旋钮,“黑市论坛有人问咱们收不收碎晶校准器残骸——说上面刻着当铺的齿轮公式,能当打击垫。”
“收。”李栖野踢开鼓凳,后颈的创可贴终于掉下来,露出星形胎记在小夜灯下泛光,“让他们用半打没开封的黑啤换——老子的鼓棒缺个趁手的敲击面。”
赵未曦按掉母亲的电话,指尖划过琴颈上的血印。她看见姚峙暄把捡来的微波炉玻璃碴装进玻璃罐,标签上写着“碎晶和弦实验样本·韭菜味”,李栖野正把王默屿的旧t恤撕成布条,用来擦拭鼓架上的饺子馅,而王默屿不知何时蹲在她脚边,捡起了那张从琴箱掉落的信纸。
“你爸的字还是这么歪。”他指尖划过晕开的墨迹,突然把信纸折成纸飞机,机翼处恰好露出“天台的砚台”半句话,“姚峙暄,把这架飞机挂在暖气片上,当咱们的共振天线。”
姚峙暄立刻跳起来接住纸飞机,贝斯弦勾住机翼时带出清亮的泛音:“未曦姐你听!纸飞机和暖气片的共振频率,正好是《碎晶缝摇篮曲》的降E调——说不定能收到你家天台的信号!”
赵未曦笑了笑,没说话。她摸着琴箱上李栖野画的歪扭星星,想起十二岁那年在天台,父亲蹲在满地砚台碎片里,用胶水一点点粘起裂痕,母亲的缝纫机声从阁楼传来,像极了现在地下室洗衣机的轰鸣。那时她觉得父亲的背影很陌生,就像现在手机屏幕上两鬓斑白的男人,可砚台裂痕里填的银色碎晶,却和李栖野军鼓上的裂痕如此相似。
“该睡了。”她把琴弦上的晾衣绳解下来,发现棉线已经磨出毛边,“明天还要去二手市场——姚姚,别把纸飞机挂在暖气片上,烤糊了咱们就少个共振天线。”
李栖野已经倒在折叠床上,鼓棒枕在头下,王默屿的外套盖在她腰间:“老王,你那破手机该换了,拍的视频全是姚峙暄的贝斯弦重影。”
“留着当素材。”王默屿坐在床沿给她贴新的创可贴,指尖划过星形胎记时顿了顿,“黑市有人用碎晶影像技术还原记忆片段,说不定能把你后颈的胎记谱成乐谱。”
姚峙暄突然抱着贝斯窜到赵未曦身边,琴弦扫过她的手腕:“未曦姐,我把你爸的纸飞机折成了拨片形状!明天排练用这个弹《破铁狂想曲》,裂痕共振肯定能震碎当铺的催债通知——”
她的话被地下室的铁门吱呀声打断。房东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伴随着手电筒强光扫过窗户的冷白光。赵未曦赶紧吹灭小夜灯,黑暗里听见姚峙暄把贝斯弦缠在消防栓上的窸窣声,李栖野摸出烟头的火星在角落明灭,王默屿的手悄悄按在电表箱的应急开关上。
“别让他发现咱们偷接的电线。”赵未曦低声说,指尖触到琴箱里的信纸飞机,机翼上父亲的字迹在黑暗中仿佛发着微光,“姚姚,把暖气片的共振频率调成咱们打呼噜的波长——当铺的杂种们听不懂人间烟火气。”
姚峙暄闷笑出声,贝斯弦在暖气片上绷出极轻的颤音。房东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顿,手电筒光扫过贴满欠费单的冰箱,照见李栖野用烟头在墙上画的星舰涂鸦,终于骂骂咧咧地离开。
地下室重新陷入暖黄的小夜灯光晕。赵未曦看着姚峙暄把纸飞机挂在贝斯音箱上,李栖野和王默屿在折叠床上挤成一团,鼓棒还攥在李栖野手里。她摸出手机,相册里存着老钟发来的天台照片:晾衣绳上的校服在风中摇晃,衣摆的碎晶拼成星舰尾焰,而角落的砚台裂痕里,银色碎晶正对着月光闪光。
琴弦在她指尖轻颤,三品处的血印蹭到琴箱上的星星涂鸦,发出带着毛边的音色。那是他们最熟悉的声音,混着暖气片的吱呀、洗衣机的余震、以及远处星际当铺校准信号的嗡鸣,在潮湿的凌晨四点,织成了一段永远弹不完的狂想曲前奏。
“未曦姐,”姚峙暄突然指着暖气片上的纸飞机,“它在晃!是不是你家天台的砚台在回应咱们的共振?”
赵未曦望着轻轻摇晃的纸飞机,想起父亲信末的那句话:“天台的砚台,在等它的琴弦。”她不知道那琴弦是不是自己指尖的血印,是不是姚峙暄的贝斯弦,还是李栖野军鼓上的裂痕。但此刻,地下室的每个裂痕都在震动,每个碎片都在发声,就像他们的生活,破破烂烂,却响着只属于离家人的、最真实的杂音。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母亲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砚台修好了,等你来装琴弦。”赵未曦盯着屏幕,突然听见李栖野在折叠床上骂骂咧咧地坐起,鼓棒敲在搪瓷盆上:“妈的,老子梦见当铺杂种们来抢鼓棒——姚峙暄,明天去二手市场给老子抢个带啤酒花香味的鼓皮!”
姚峙暄的贝斯弦在暖气片上划出尖锐的滑音:“用碎晶校准器当鼓皮吧!敲起来带当铺公式的破音,正好配未曦姐的跑调吉他——”
“滚蛋!”李栖野的鼓棒精准地砸在姚峙暄的贝斯包上,惊飞了停在纸飞机上的飞蛾,“未曦的破音才是老子们的王牌——老王,把欠租单的数字输进效果器,老子明天要让当铺的催债员跟着咱们的鼓点跳舞!”
赵未曦笑着摇头,把手机塞进琴箱。母亲的短信躺在相册里,和老钟的天台照片相邻,像两块尚未拼合的碎晶。她摸着琴弦上的棉线毛茬,突然觉得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跨不过的裂痕,或许就藏在姚峙暄缠错的琴弦里,李栖野砸歪的鼓点里,还有王默屿永远修不好的效果器里——就像他们的乐队名字,床位狂想者联盟,在四个床位的方寸之间,用生活的碎片,弹唱着属于自己的、永不终结的狂想曲。
清晨的阳光从地下室气窗漏进来,在姚峙暄的贝斯弦上织出细碎的光斑。赵未曦揉着眼睛坐起,看见那架折成拨片的纸飞机正挂在暖气片上,机翼上父亲的字迹被烤得微卷,像片即将起飞的碎晶。
“未曦姐,尝尝我新发明的共振早餐!”姚峙暄举着个裂了口的搪瓷杯凑过来,里面泡着混着碎玻璃碴的速溶咖啡,“微波炉转盘的玻璃碴能增强咖啡因的震颤频率——喝下去写和弦时,手指会自带洗衣机的节奏感!”
“滚你妈的。”李栖野从折叠床探出头,鼓棒精准地敲在姚峙暄的杯沿上,褐色液体溅在她后颈的星形胎记上,“老子要喝黑啤配烤面包,谁他妈喝你这带韭菜味的碎晶咖啡——老王,把你藏的面包拿出来,别让姓姚的全泡了。”
王默屿正蹲在墙角修理昨天砸坏的微波炉,听见动静便从工具箱里摸出半块硬面包,顺手把赵未曦的信纸飞机摘下来:“姚峙暄,把你的贝斯弦从电表箱里解下来——今天去二手市场,你负责盯着效果器区,我要看有没有带裂痕的拾音器。”
赵未曦摸着琴颈上的血印走向水池,冷水冲脸时瞥见镜子里自己腕骨处的红痕——是昨夜姚峙暄缠贝斯弦做实验时勒的。手机在裤兜震动,母亲的短信“砚台修好了,等你来装琴弦”躺在锁屏上,和老钟今早发来的天台照片形成诡异的呼应:晾衣绳上多了个用碎晶粘好的砚台,裂痕处闪着微光,像只等待拨动的琴弦。
“未曦姐,你的吉他弦真的不换吗?”姚峙暄不知何时凑过来,贝斯弦卷着她的鞋带晃荡,“黑市卖的离婚协议钢钉弦,弦芯里嵌着没签完的名字,弹出来的泛音带质问的颤音——特别适合你写的《当铺催债员的十二次跑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