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结束后的深夜,四人挤在出租屋狭小的客厅里。李栖野叼着烟瘫在沙发上,鼓棒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啤酒罐,“小暄,你那酸汤罐漏的汁差点把我的镲片腌入味了。”她弹了弹烟灰,目光却扫过姚峙暄发间还沾着的金粉,伸手想帮她摘掉,又装作嫌弃地拍了下她后脑勺。
姚峙暄盘腿坐在地毯上,正用拆下来的贝斯弦编手链,闻言头也不抬:“下次给你鼓棒套上番茄味保护套!”说着突然把缠了半截的金属丝举到赵未曦眼前,“未曦姐,这个当吉他拨片怎么样?能刮出火星子的那种!”
赵未曦从厨房端出刚煮好的泡面,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先把你自己收拾干净,头发里还沾着舞台灯的彩纸。”她把碗挨个放在茶几上,瞥见王默屿正蹲在角落捣鼓频谱仪,袖口还沾着机油,“阿屿,先吃饭,设备明天再调。”
王默屿抬头笑了笑,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未曦姐,你看这个数据,今天毛线天线和琴弦的共振比预想的还好。”他把仪器转向众人,屏幕蓝光映在姚峙暄发亮的眼睛里,“就是小暄的酸汤罐干扰了部分频段,下次可以试试在罐口加层铜丝网——”
“停!”李栖野突然把啤酒罐重重一放,鼓棒敲向王默屿的膝盖,“再说工作老子把你们全踹去睡觉。”她伸手抢过姚峙暄手里的贝斯弦,却在触到金属丝毛刺时皱了皱眉,“傻逼,不知道戴顶针吗?”说着从牛仔外套口袋摸出枚木纹顶针——和鼓棒袋上那枚刻着“栖”字的是一对,针尾还缠着王默屿偷偷绕上去的细铜丝。
姚峙暄吐了吐舌头,转而盯上李栖野鼓棒袋边缘翘起的毛线头:“栖野姐,你这袋子该补了,明天借我顶针用用?”她突然凑近对方发梢,“哇,你头发里有金粉!比我的还多!”
李栖野猛地后仰,耳尖发红:“要你管!”手指却不自觉摸向鼓棒袋上的毛线天线——那是王默屿趁她打盹时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在顶端缀了颗从她旧牛仔裤上拆下来的水钻。
赵未曦坐在沙发边缘,看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母亲发来三条未读消息,最后一条是张顶针在缝纫机上的特写,针尾“曦”字被贝斯弦绕成螺旋桨形状。她摸着牛仔裤后袋里的金属顶针,那是今天演出时母亲寄来的,挂扣上还缠着半段藏青色线,和校服上的补丁同色。
“未曦姐,你的泡面要凉了。”王默屿不知何时坐在她身边,往她碗里添了筷青菜,“阿姨的顶针……”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腕间的齿轮手链上,“小暄说,缝纫机的声音和咱们的贝斯弦共振频率刚好差三个八度。”
赵未曦笑了笑,把顶针套在无名指上转了圈:“她还说过什么?”
“她说,”王默屿推了推眼镜,耳尖微微发红,“说你戴顶针的样子像握着星舰操纵杆。”
客厅另一头,姚峙暄正把酸汤罐往李栖野鼓棒袋里塞:“给你的鼓棒加点调味料!”换来李栖野一记轻踹,却趁机把毛线天线缠上了对方的啤酒罐:“这样喝起来就是星空味的!”
流浪猫从窗台跳下来,蹭过赵未曦脚边时碰响了茶几上的顶针盒。她望着满地狼藉——姚峙暄散落的毛线团,李栖野踢翻的啤酒罐,王默屿摊开的频谱仪图纸,突然听见手机震动,母亲的新消息只有一句话:“顶针孔里的碎晶,是你小时候缝在布偶上的那几颗。”
她摸向顶针内侧,果然触到熟悉的棱角。那是十二岁那年,她赌气剪坏了母亲缝的布偶,碎晶却被母亲收进顶针盒,如今又随着贝斯弦和毛线,回到她掌心。
“未曦姐!”姚峙暄突然举着缠满毛线的酸汤罐冲过来,罐口天线正对着她的顶针,“快看!星舰对接成功!”
李栖野叼着烟凑过来,鼓棒敲了敲酸汤罐:“傻逼,漏汤了。”却在姚峙暄手忙脚乱时,悄悄用自己的鼓棒袋接住了滴下的红汤。
王默屿笑着摇头,从工具箱里翻出绝缘胶带:“我来加固天线支架。”指尖划过姚峙暄新钩的毛线齿轮,突然听见李栖野低声抱怨:“老王,你给小暄的贝斯弦太细了,下次换我鼓棒上的粗线。”
出租屋的吊扇在头顶吱呀作响,混着远处夜宵摊的喧闹。赵未曦看着眼前三个忙忙碌碌的身影,顶针在台灯下泛着微光。母亲的消息框还亮着,输入栏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新内容。她突然摘下顶针,在牛仔裤膝盖的补丁上蹭了蹭——那里有姚峙暄前天缝的星舰图案,针脚里混着母亲寄来的藏青线。
“喂,未曦姐!”姚峙暄突然把酸汤罐举到她鼻尖,“尝尝?加了毛线天线煮的,有星星的味道!”
李栖野抢在她开口前敲了下姚峙暄的脑袋:“喝你的番茄汤,老子要睡了。”说着拽过王默屿的外套当枕头,鼓棒袋却牢牢抱在怀里,毛线天线垂在沙发边缘,像条随时准备起飞的尾巴。
赵未曦低头喝汤,番茄的酸混着毛线轻微的铁锈味,却在咽下去时尝到一丝回甘。手机再次震动,母亲发来张缝纫机照片,顶针盒里空了,只留张字条:“剩下的碎晶,给小暄做效果器装饰吧。”
她摸着顶针内侧的碎晶棱角,忽然听见姚峙暄在地毯上哼起新旋律,贝斯弦的震颤混着李栖野的鼓棒敲罐声,王默屿跟着用频谱仪打节拍。吊扇的影子在墙上晃成螺旋纹,像极了舞台上毛线天线投下的星舰剪影。
这一晚,出租屋的灯光直到凌晨三点才熄灭。姚峙暄蜷在沙发角落钩新的毛线效果器套,李栖野的鼓棒袋挂在椅背上,毛线天线正对着窗口的月光。赵未曦躺在上铺,指尖摩挲着顶针上的“曦”字,听着下铺王默屿调试设备的轻微响动,突然发现母亲的对话框里多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缝纫机的皮带轮,其实和你们的贝斯弦一样,转起来会发光。”
她望着天花板上姚峙暄用荧光粉画的星舰轨迹,笑了笑。顶针在掌心发烫,不是舞台灯的余热,而是某种更温暖的东西,像母亲藏在毛线里的针脚,像李栖野佯装不耐的关心,像姚峙暄永远停不下来的创意,像王默屿默默校准的每个频段——这些零碎的、吵闹的、带着生活气息的片段,正一点点织成他们的星舰动力,让这个充满铁锈与番茄味的出租屋,成了比任何港湾都更坚实的存在。
晨光初现时,姚峙暄突然从沙发上蹦起来:“未曦姐!我想到了!用缝纫机皮带做吉他弦!和顶针共振的时候会发出……”话没说完就被李栖野的鼓棒敲中膝盖:“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却跟着她趴到地板上,看她在草稿纸上画满缝纫机齿轮与贝斯弦交织的图案。
赵未曦看着他们,悄悄把母亲的新顶针挂回吉他背带。顶针孔里的碎晶在晨光中闪了闪,映出姚峙暄发梢未褪的金粉,李栖野鼓棒袋上的毛线天线,还有王默屿正在记录的频谱仪数据——原来有些牵挂,不必说破,就像顶针与毛线,缝纫机与琴弦,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磨合中,织成了谁也拆不散的星舰蓝图。
晨光把吊扇的影子切成细碎的银片,姚峙暄的草稿纸被风吹得哗啦响,上面歪歪扭扭画着缝纫机皮带与吉他弦的交叉线,齿轮旁标着“共振波长=顶针周长x3”。李栖野叼着牙刷从卫生间出来,鼓棒敲在她画满公式的手背:“先把你流到键盘上的哈喇子擦了,傻逼。”
王默屿蹲在地上给流浪猫倒猫粮,听见动静抬头:“缝纫机皮带的张力系数和咱们现有琴弦差太多,可能需要改装琴桥。”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姚峙暄脚边散落的贝斯弦手链半成品,“不过小暄说的铜丝网屏蔽……”
“停!”赵未曦从衣柜里翻出件洗旧的藏青衬衫,往姚峙暄头上一扣,“先吃早饭。阿屿,把你工具箱里的绝缘胶带收起来,别让猫叼走了。”她转身时瞥见李栖野正对着镜子抠头发里的金粉,嘴角不自觉软下来,“栖野,昨晚你鼓棒袋扔哪儿了?我帮你缝缝天线。”
李栖野耳尖一热,慌忙把鼓棒袋往沙发底踢:“不用!老子自己会缝。”手指却在摸到袋口翘起的毛线时顿了顿——王默屿昨天半夜偷偷加固的针脚,用的是她旧校服上拆下来的红毛线,和鼓棒袋原本的藏蓝底色歪歪扭扭缠在一起,像道笨拙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