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峙暄的贝斯弦突然绷直,缠上了天花板垂下的钢筋。她倒挂着晃向中央位置,千纸鹤公章突然吸住块掉落的电路板——上面用蓝墨水画着四个小人,第五个位置是团模糊的碎晶。“未曦姐,电路板的焊点在唱你的泛音!”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在看见电路板背面的钢笔字时突然哽住,“‘未曦的裂痕能接住所有坠落’——是你爸的字迹。”
赵未曦的脚步顿在第二具婴儿床前。床沿刻着歪扭的“栖野”二字,铁锈剥落处露出底下的银漆,和李栖野皮衣内衬的“别怕”刺绣同色。她伸手触碰床尾的尾焰缺口,琴颈突然发出蜂鸣,二品处的裂痕里渗出极细的碎晶,在金属表面拼出母亲缝纫机的针脚图案。那一刻,她忽然想起小川坠河前那晚,母亲曾把她的校服袖口缝得比平时紧三倍,说“这样摔琴时不会伤着胳膊”。
“栖野,鼓点!”王默屿的效果器突然尖叫,屏幕上的共振频率正在疯狂飙升,“这些破铁在吸收咱们的乐器裂痕!姚峙暄,用贝斯弦勾住中央的钢筋,未曦——”他抬头看向赵未曦,发现她正盯着婴儿床沿的刻字出神,突然提高声音,“弹《裂缝狂想曲》的间奏,用你琴颈的裂痕当滑棒!”
李栖野的鼓棒已经砸在最近的婴儿床上,金属回响震落的铁锈聚成箭头,指向厂房深处的升降梯。姚峙暄的贝斯弦“铮”地绷断第三根钢筋,千纸鹤公章掉进升降梯缝隙时,传来的不是落地声,而是小川碎晶特有的蜂鸣。赵未曦深吸口气,指尖按上琴弦,琴颈的“川”字刻痕突然发烫——当第一个泛音响起时,所有婴儿床的尾焰同时喷出蓝光,在黑暗中拼出“小川在此”的字样。
升降梯在这时发出吱呀声,锈迹斑斑的铁门缓缓开启。赵未曦看见电梯内墙壁贴满旧报纸,头版头条是1995年的暴雨夜新闻,照片里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背对着镜头,中间那人的围裙口袋露出半截蛇莓酒瓶——和老钟常用的那个款式一模一样。电梯地板中央,摆着个嵌满碎晶的铁盒,盒盖上刻着的,正是她琴颈上的火箭尾焰缺口。
李栖野的烟头落在地上,火星溅到铁盒边缘时,碎晶突然亮起。姚峙暄伸手去够铁盒,贝斯弦却突然缠住她的手腕,在地面扫出警告般的箭头。王默屿的效果器屏幕突然显示水下三百米的火箭核心正在同步震动,五个共振点的坐标中,电子厂的标记正在疯狂闪烁,像在倒计时。
“未曦姐,铁盒上的缺口……”姚峙暄的声音发颤,贝斯弦指着盒盖上的尾焰轮廓,“和你琴颈的裂痕完全吻合。”她说话时,千纸鹤公章突然从电梯缝隙飞出,翅膀拍打着撞向赵未曦的吉他,在琴颈裂痕处留下道蓝墨水印——正是小川坠河那日,她在日记本上画的最后一个音符。
赵未曦的指尖悬在铁盒上方,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与电梯深处的蜂鸣同频。母亲的消息还在手机里发烫,父亲的钢笔字在电路板上明明灭灭,而小川的碎晶剪影,此刻正攀在电梯顶部的钢筋上,指尖划过她琴颈的裂痕,像在说“姐,这次换我接住你”。
李栖野突然拽过她的手腕,将她的指尖按向铁盒缺口。鼓棒穗子缠上她的琴颈,混着蛇莓酒气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别他妈犹豫,咱们的裂痕生来就是为了嵌进这些破缺口的。”当赵未曦的琴颈裂痕与铁盒缺口完全吻合的瞬间,整个电子厂突然剧烈震动,婴儿床的尾焰蓝光汇集成河,顺着升降梯涌向更深的地下——那里传来的,不是机械运转的轰鸣,而是小川坠河前未唱完的、属于他们五人的狂想曲前奏。
升降梯的震颤持续了十七秒,赵未曦数着心跳的间隙,听见姚峙暄的贝斯弦在钢筋上弹出变调的泛音。当尾焰蓝光褪尽时,五具金属婴儿床已在地面投下交错的影子,像道未完成的五线谱横亘在厂房中央。李栖野踢了踢歪斜的铁门,鼓棒穗子扫过王默屿的手背:“先出去抽根烟,老子快被这破铁憋出偏头痛了。”
四人背着乐器拐进后巷时,路灯恰好灭掉第三盏。姚峙暄的贝斯弦突然绷紧,在地面划出警告的箭头——七个穿黑夹克的身影从垃圾堆后转出,为首者的金属指节敲打着啤酒瓶,瓶身反光映出他们琴箱上的“床位狂想者”涂鸦。“外地来的乐队?”男人的目光掠过赵未曦的缺角吉他,裂口里渗出的碎晶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听说第七电子厂闹鬼,你们拾到啥宝贝了?”
李栖野的烟头在唇角明灭,她把军鼓换到左手,鼓棒在掌心转出银弧:“宝贝在老子鼓棒尖上,要尝尝吗?”话音未落,啤酒瓶已砸向她面门,她偏头躲过的瞬间,王默屿的效果器突然爆发出高频啸叫,震得混混们齐齐抱头。姚峙暄趁机用贝斯弦缠住路灯支架,身体荡起时踢翻垃圾桶,腐臭的汁水在地面画出五线谱,赵未曦的琴颈裂痕突然发烫,指尖本能按出《裂缝狂想曲》的防御性扫弦。
然而混混人数太多,王默屿的效果器电量即将耗尽,李栖野的鼓棒打断第三根指节后,赵未曦看见姚峙暄的千纸鹤公章被打落在地。就在她准备用琴箱砸向最近的混混时,巷口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三辆改装摩托的车灯刺破黑暗,骑手们的皮夹克上钉满金属徽章,领头的刀疤男抬了抬下巴:“坎特拉西的场子,容得下你们撒野?”
混混们骂骂咧咧退散时,刀疤男蹲下身捡起姚峙暄的公章,千纸鹤翅膀上的蓝墨水在他掌心显形出小川的碎晶轮廓。“新来的?”他抛接着公章,身后的摩托党们正用链条抽打车把,发出类似贝斯弦震颤的声响,“我们管这片儿的,跟我们走吧——”
夜总会的霓虹招牌在暴雨中闪烁,“猫猫酒馆”四个字缺了角,像极了赵未曦琴颈的裂痕。进门时,姚峙暄突然拽住她的袖口,贝斯弦在地面扫出兴奋的箭头:“未曦姐,吧台的防震垫是用旧鼓皮做的,墙上的五线谱……是用贝斯弦焊的!”她说话时,千纸鹤公章突然从刀疤男手中飞出,直直撞向舞台中央的立式麦克风。
“哟,回来啦?”
“没错,玄姐。你看,这四个孩子是外地来的,我把他们带过来了。”
粉头发女孩从吧台后面出来,赵未曦注意到她的皮肤竟然是冷白色。
粉头发女孩伸出一只手:“认识一下,我叫赵小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