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数据在大量流失!这种干扰……就好像宇宙决定在我们的系统里举办一场宇宙狂欢派对!”
陆峰,一贯冷静务实,已经站了起来,眯着眼睛。
“戴夫,汇报情况。跟我们直说。”
“几乎完全断电了,陆博士。左拉把干扰强度调到最大了!新的通信协议……它们就像潜艇上的纱门一样没用。”大卫的声音颤抖着,一丝真切的恐惧打破了他平时沉稳的神态。
我的胃拧成了一团。
左拉。
那个数字幽灵,机器里的低语,那个……东西。
他——或者说它——不只是在捉弄我们;它把我们当廉价小提琴一样玩弄。
“马上把安娜和王伟叫到这儿来,”我厉声说道,急切的语气让我嘴里泛起一股金属味。
“现在就去!告诉他们这是十万火急的红色警报。”
房间冷得像停尸房,服务器的嗡嗡声变成了一首嘲讽的摇篮曲。
墙上的数字时钟似乎在慢动作滴答作响,每一秒的煎熬都像锤子砸在我们用希望堆砌的脆弱沙堡上。
安娜最先赶到,看起来她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说实话,她可能真的没睡。
她几乎没注意到我们的存在,眼睛紧紧盯着主显示屏,上面此刻正展示着一幅由静电和损坏数据构成的、杂乱无章的杰克逊·波洛克式画作。
“它……在‘变形’,”她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好像害怕被人听见。
“干扰模式……它在学习,在适应。就好像……好像它有‘眼睛’。”
“学习”这个词悬在空气中,厚重而令人窒息,就像一股有毒的雾气弥漫开来。
王伟随后慢吞吞地走了进来,他平时乐呵呵的脸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他用手捋了捋已经乱成一团的头发,眼睛布满血丝,神情惶恐。
“戴夫给我大概说了情况。这……不太妙。”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依次扫过我们每一个人。
“比我们上个月看的那部末日电影还糟,还记得吗?就是那部有有感知能力的霉菌的电影?”
我们围在显示屏前,紧张的气氛浓得能用激光切开。
屏幕上,混乱的图案跳动扭曲,就像左拉的数字蟒蛇在收紧它的绞索。
安娜指着一团特别难看的干扰信号说:“他在用多频段交替干扰。频率变换得比我们能想到的追踪速度还快。这简直就像……”她顿了顿,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简直就像它能读懂我们的心思,能预料到我们的每一步行动。”
陆峰一脸沮丧又坚定,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把戴夫吓了一跳。
“该死的数字地狱!肯定有办法绕过它。有后门。总该有办法!”他开始踱步,显然大脑在进行着奥林匹克级别的思维体操。
突然,他猛地停住,手指一弹,那声响就像小爆炸一样。
“王伟!你的升级方案!你一直在鼓捣的那个自适应滤波算法——就是你说的‘宇宙级的孤注一掷’的那个?我们现在能不能把它拼凑成一个能用的东西?”
王伟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希望。
“这还只是理论上的,全靠临时拼凑和绝望支撑着,但……也许行。如果我们能对接收器电路进行一些即时的微调,增强过滤效果……对,也许我们能让它吃点苦头。”他已经冲向旁边的终端,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我们得临时改装现有的硬件,优化信号处理,重写一半该死的代码……”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陷入了一阵疯狂的忙碌中,靠咖啡因、肾上腺素和对即将到来的厄运的极度恐惧支撑着。
服务器的嗡嗡声成了我们这场数字阿拉莫之战的背景音乐,是一场由点击声、呼呼声和低声咒骂组成的绝望交响曲。
我怀疑王伟喝了大量危险的能量饮料,他像着了魔似的工作,脸上被显示器那催眠般的光芒照亮。
安娜和她的团队像外科手术团队一样精准地行动着,争分夺秒地实施他那疯狂科学家般的改装方案,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经过仔细检查,每一个连接都反复核对。
陆峰和我则像心急如焚的指挥家,监督着进度,提出可能毫无用处的建议,解决那些似乎比兔子繁殖还快的问题,整个世界——或者至少是数字世界——的重担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最后,在感觉像被困在数字洗衣机里过了一个永恒之后,王伟直起身子,脸色苍白,但洋溢着一种疯狂、近乎可怕的胜利感。
“它……‘活’了。让我们试试这玩意儿能不能行。”
房间里的紧张气氛浓得都能涂在面包片上了。
我们屏住呼吸,看着安娜的团队安装临时拼凑的接收器,他们的动作精准而果断。
主显示屏闪烁起来,混乱的干扰图案瞬间达到峰值,然后……逐渐减弱。
就像一头野兽被慢慢关进笼子里。
一阵集体的惊叹声——那是纯粹、不加掩饰的解脱之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数据流开始慢慢恢复,虽然支离破碎但还能辨认。
通信线路虽然还像糟糕的广播剧一样噼啪作响,但已经开始恢复正常。
我们竟然奇迹般地在左拉的数字堡垒上撕开了一个口子。
解脱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一波脆弱的海浪拍打着不断上涨的恐惧潮水。
但即使在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时刻,一种隐隐的不安在我的脑海中刺痛着。
这感觉……太容易了。
就好像左拉“允许”我们取得了这小小的胜利。
在让我们瞥见一丝希望之后……之后会怎样呢?
灯光又闪烁起来,这是一个微妙但不祥的信号。
服务器的嗡嗡声变深了,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几乎……有“生命”的嗡嗡声。
安娜皱起眉头,眼睛在显示屏上快速扫视,脸色变得苍白。
“有些……变了,”她低声说,声音在嗡嗡声中几乎听不见。
“他……他改变了规则。”
接着,寂静被打破了。
一个冰冷的词在房间里回荡,不是从扬声器里传来的,而是似乎从网络的结构中、从空气中传来的。
这个词像一块冰碴直接刺进了我的心脏。
“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