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狼首领哮天栖身的石洞,隐藏在层峦叠嶂的兴安岭的山谷间,与万年古松隔了两道山梁,是世代狼族头领栖息的地方——疏密岩洞。
洞口被大面积的灌木和日旺草遮蔽,光华的石壁匍匐着苍翠的连钱草,神秘而庄严。
父亲哮天和他的王后灰灰住在这里。
清风长长地叹了口气……
想起不久前,父亲哮天还带着他,奔驰在广袤的狼族群领地,追逐麋鹿和岩羊。
就是这个疏密岩洞里,还曾严厉地咬着他娇嫩的小耳朵,教他躲避野猪和犀牛的袭击。
清风的泪水模糊了眼眶,想起了在断腰之战中,无辜死去的母亲。和被驱赶出王洞时,父亲哮天凶狠的训斥:
“再也不许回到狼王洞穴……”
清风不敢贸然进洞去。
只得徘徊在草木之间,身体拂动着连钱草的叶子,茂密的草丛一片片地荡漾开去,沙沙地响。
奇怪的是,向来警觉的哮天,竟然没有窥破被入侵的危险。
如果不是清风,而是某个心怀叵测的家伙。或者,是清风强壮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下,想偷袭王洞岂不轻而易举。
清风惊疑而不安地想。
突然,随着一声嘶呖的嗥叫。
一匹身材硕大的母狼,蹿出洞穴,劈头扑向清风。
母狼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住了清风的耳朵,撕裂了狼皮。鲜血从伤口里渗出来,几缕狼毛飞散到空中。
钻心的疼痛,激醒了清风。
风中飘来陌生又熟悉的气味儿,不是父亲哮天的,竟然是大腹便便的狼后灰灰。
她的腰身粗重臃肿,圆鼓鼓的腹肚,几乎垂坠到地面。里面的小生命,间或地不规则地蠕动着,看来至少怀了四只狼崽儿。
清风的心底忽然升腾起一丝莫名的庆幸,庆幸父亲的血脉后继有人,庆幸有人能代替他,完成延续家族权威的重任。那么哮天对他的厌恶,也许会少一些呢。
他又开始烦躁不安,也有可能,从此父子俩就情同陌路了。
灰灰冲着清风愤怒地嗥叫,一声紧似一声。仿佛遭遇最凶残的敌人。
清风可以理解,快要临产的母狼,心情向来焦躁而紧张的。
狼族的母爱,不亚于这世界上任何类群的爱。由于生存的环境残酷与严苛,她们甚至对自己的孩子更呵护些,也更深切地关爱些,更忘我些。
“灰灰,我给父亲带来了好消息。”
清风急忙解释,把尖尖的嘴巴埋在草丛里,表示自己友好的决心。
可是灰灰的眼里,闪烁着警觉而恶毒的光芒。突然凌空蹿起,扑咬向清风暴露着的动脉血管。
清风疼得就地一滚,摔脱了灰灰。可是已经太晚了,鲜血顺着颈窝儿缓缓流出。
空气中弥漫着鲜甜的味道,清风的精神为之一振。长久以来,空瘪的饥肠,被自己的血腥气唤醒了,咕噜噜地响起来。
灰灰凶相毕露,全身的毛发竖立,尾巴笔直地平举,锋利的牙齿磨砺得咯咯作响,喉咙深处滚动着低沉纣虐的恐狼之歌。
这是更加迅猛凶狠的扑击信号,她无疑是想置他于死地。
在灰灰的逼视下,断腰之战的伤痛和怯懦,忽然占领了清风的心胸。
他绝望地闭起双眼,等着灰灰的利爪划开他的胸膛,吸食掉他的最后一滴血液。
生命的最后一刻,清风的心里空旷而宁静,什么都没有,仿佛解脱般的轻松和畅快。
这世间的纷争残忍,饥饿困顿,纠结苦闷,终于似天边最后的一缕烟尘,轻轻飘散,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