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剪烛(2 / 2)

哪怕是欧阳修这般高才,在宋人自己评价之时,都说他只会“呜呼哀哉”,做“第二等文章”。

之所以有如此大的落差,倒不是真的写作技法差了这么多,而是格局差了。

先秦诸子的文章,都是用来教育君王的,而后来者的笔墨,都是用来教训庶民的。

李步蟾忽然“噗哧”一笑,莫名地想到前世看过的一场电影《荆轲刺秦王》,里头是由宋江演政哥儿,里头有一个桥段就挺逗的。

在秦还没有灭六国的时候,政哥儿每日出入宫门,门口的宦者就会冲他大喝,“政,你忘记秦国历代先君一统六国的大愿了吗?”

政哥儿就扯着嗓子喊道,“我没忘!”

这戏是凯爷编的,看来他也读过《左传》,将夫差的帽子扣到了政哥儿的脑袋上。

不过这般喊话,想着还挺带感的,挺有成功学鼻祖的味道,李步蟾都想冲自己吼两嗓子,“李步蟾,难道你忘了……”

不过看看这清冷的秋夜,李步蟾还是放弃了这丧心病狂的想法,怕把狼招来。

“咚咚咚!”

这时院门外传来扣门声,声音不大,但敲得甚疾,可见来人心里很是焦急,却又强自按耐。

“嗯?”李步蟾望了过去,这个时辰了,会是谁呢?

过不多时,“吱呀”门开,有人进来,蒋桂枝在院门口叫道,“小蟾,是张大叔来了!”

张成?

“来了!”

李步蟾应了一声,放下书卷迎到院里,见蒋桂枝陪着张成夫妇进来,正在和龚氏拉话,那龚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明显心不在焉,张成则是满脸急色,朝书房这边张望,见李步蟾出来,又勉强挤出一分笑意。

“桂枝,你不是蒸馒头还差了功夫么,趁这个机会,跟婶子讨教两手吧!”

这两口子明显有事,李步蟾也不说客套话了,“张叔,请过来这边叙话。”

进到房来,见房中一副挑灯夜读的模样,张成脸上的苦涩都淡了一分,佩服中带着羡慕,“挑灯夜读,小先生还真是勤奋得紧!”

“呵呵,张叔,这读书之事,千军万马独木桥,”李步蟾难得吐槽了一句,“读书……苦啊!”

这个本该是上游乐园的年纪,却要整天捧着之乎者也子曰诗云,不枯燥的么?

读书本就是苦差事,除了天分,最重要的是毅力,能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的毅力。

白居易就吃了整整二十年的苦,想睡个囫囵觉都难,“二十已来,昼课赋,夜课书,间又课诗,不遑寝息矣。”

苦吃多了,以至于白居易一身的病,未老先衰,“口舌成疮,手肘成胝,既壮而肤革不丰盈,未老而齿发早衰白,瞀瞀然如飞蝇垂珠在眸子中也,动以万数。”

合下书卷的白居易,一把辛酸泪,“盖以苦学力文所致,又自悲矣!”

小小童子老气横秋,其实挺好玩的,张成却乐不出来。

都等不及坐下,他就开门见山,拱手道,“小先生,不怕你笑话,我是有事相求来了!”

李步蟾伸手一引手,请他坐下说。

张成屁股刚沾椅子,便掏出一张纸来,“小先生,先看看这个。”

李步蟾接过纸来展开,眼睛一眯,这是县衙的文簿,“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