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泉先是愕然,随即眉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蹙。
这徐锋……文采斐然,思路清奇,只是……终究是年轻了些,少了些宦海沉浮的历练,未免有些……书生意气了。
圣上主战,那是天子一怒,自有万千气象。可为臣者,当思虑周全,岂能仅凭一腔热血?
他心中暗自一叹,看向徐锋的眼神,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蒋慕雪更是柳眉倒竖,一双杏眼中满是惊诧与不解,甚至还带着一丝隐隐的失落。
“徐先生!”她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与执拗,“为何?在下虽是一介白身,但思虑再三,也觉得和亲虽屈辱,却是眼下止损的最佳之策!以战止战,谈何容易?大乾如今……拿什么去战?!”
她情绪有些激动,胸脯微微起伏。在她看来,徐锋此言,与那些空谈误国的腐儒,又有何异?
枉她还以为徐锋有何高见!竟是这般……这般不切实际!
徐锋神色依旧平静,仿佛没有感受到两人情绪的波动。他深邃的眸子在晋泉和蒋慕雪脸上一扫而过,没有直接回答蒋慕雪的质问,反而抛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蒋大小姐,晋兄,你们可知,南荒蛮人……为何偏偏在此时,提出和亲?”
他的声音瞬间将两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蒋慕雪一怔,下意识地摇头。
“我……我不知。我只是……只是偶然在父亲书房的案牍上,瞥见了提及此事的信笺一角,具体缘由,父亲并未细谈。”
她有些赧然。
自己方才还振振有词,此刻却被问得哑口无言。
晋泉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此事,我倒略知一二。月前,南荒边境传来密报,镇南大将军麾下先锋营,与蛮人主力遭遇,一场血战,我军……小败一阵,折损了数千将士。”
他说到“小败”二字时,语气微微一顿,显然,那所谓的“小败”,恐怕并不轻松。
若非如此,蛮人也不会如此轻易便提出和亲。
只是……这徐锋问此,是何用意?
“哦?败了?”徐锋眉梢轻轻一挑,嘴角却勾起一抹令人费解的弧度,“那么,徐某再问一句,既然蛮人打了胜仗,为何……不乘胜追击,反而要掉过头来,与我们这‘手下败将’和亲呢?”
“这……”
晋泉猛地一愣!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竟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是啊!为何?
打了胜仗,不应该耀武扬威,提出更苛刻的条件,甚至长驱直入吗?
和亲?这更像是弱者寻求喘息之机才会做的事情!
他额角,竟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
他竟从未深思过此节!只道是蛮人厌战,或是……见好就收?
徐锋的目光锐利。
“南荒蛮人,北境匈奴,此二者,如跗骨之蛆,困扰我大乾数十年,其性贪婪,其行暴虐,劫掠成性。他们何时有过仁慈之心?何时有过止戈之念?”
他的声音冷冽,带着一丝嘲讽。
“此次南荒蛮人一反常态,打了胜仗,却不思索取,反而主动求和。这只有一种可能——”
徐锋顿了顿,眼神凝重地扫过两人,掷地有声。
“他们内部,或者他们与北境匈奴之间,出了大问题!大到让他们不得不暂时放下眼前的肥肉,先稳住我们大乾,腾出手去解决更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