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信霍去病的拉弓之说,也信太医的诊断。
两者都信。
同理就是:两者都不全信!
既然各有说法,那就找旁人验证吧。
刘彻脸色一沉,盯着这群太医,冷声道:
“你们轮流给冠军侯诊脉,不许私下议论!”
“朕要知道冠军侯脉象跟昨日的差别,别用谎话骗朕。”
“后果你们清楚!”
一群太医唯唯诺诺,赶紧应声。
霍去病站在原地,伸出手臂,他虽感觉身子在恢复,但太医诊断更稳妥。
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
当然,之前的太医令不算。
连不净之物都扯出来了,他的话霍去病一个字都不信。
众人紧盯着太医们的表情,太医令也不例外。
不多时。
一群太医轮番诊了一遍,皆皱眉沉思,过了一会儿,一老太医又回头摸脉。
其他人也多半如此,反复确认。
神情时而疑惑,时而兴奋,时而叹息。
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片刻后,一个白发苍苍的太医率先开口。
“禀陛下,老臣诊察,冠军侯的外邪似有被压制之势。”
“至于能否根除……老臣不敢断言。”
“奇怪,昨日还不是这样。”
老太医嘀咕着,犹豫一阵,终壮胆问道:
“敢问陛下,是哪位医术大家为冠军侯诊治,可否让老臣见上一面?”
刘彻心里乐开了花,医术大家是朕儿子!
朕能告诉你!?
不过他面上仍威严十足,君王气派不减。
“此事休提!”
老太医一脸遗憾。
随后其他太医陆续说了相似结论,霍去病的病有好转,但痊愈还需时日。
刘彻彻底松口气,下令太医们集思广益。
再细细诊断,开一剂调养的方子。
为了霍去病,他真是操碎了心。
有人欢喜,有人愁。
场内的太医令早已听呆了,脑子嗡嗡作响。
一个太医可能撒谎,但十几个太医不可能全撒谎!
三皇子真有回天之力!
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反复确认八次,绝对是死症,天皇老子也救不回!
太医令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他看向场边的少年,不甘、失落、嫉妒、怨恨,各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
刘旦似有所感,转头看他。
露出一抹天真无邪的笑,纯净无比。
“假的,全是假的!”
“我苦读医书数十年,熟记各类病症,过目不忘,医术精湛。”
“怎么可能我治不下的病,一个毛小子能治?”
太医令眼神涣散,喃喃自语。
“这不可能!”
一旁的刘彻听到“毛小子”时,眼神微眯,缓缓露出一抹灿烂笑容。
拍了拍太医令的肩,温声道:
“没事,别急,想不通以后下去慢慢想。”
“是。”
太医令浑浑噩噩应了声,脚步踉跄地走出演武场。
刘彻暗使眼色,两名壮汉悄然跟上。
场内。
一群太医围着霍去病忙活,卫子夫和刘据在一旁出主意。
一个说多吃点鹿茸,一个说多喝点鸡汤。
大补嘛!
众人热火朝天,只有霍去病狂翻白眼。
刘旦见场内没他啥事,晃悠着出了演武场。
一直在外等候的司马迁忙迎上来。
“迁儿,刚那老家伙往哪走了?”
刘彻到来后,演武场内不许闲人,司马迁几人只能在外等着。
司马迁深吸口气,接受了这称呼。
反抗不了,只能认了。
“东边。”
刘旦点点头,一溜烟追了过去。
他在拐角处瞧见太医令,正垂头丧气地往府外走。
他娘的!
刘旦一个猛扑,跃起对着太医令后脑就是一拳!
敲晕,拖走,行云流水。
“噗通!”
霍府东侧的茅坑里倒栽进去一人,粪尿四溅。
刘旦赶紧闪到一边,捂鼻溜走。
敢坑老子?
让你倒立吃粪!
“殿下,这样对待太医令似乎有些不妥,毕竟他可是朝廷六百石的官员啊。”
“哦?”
“迁儿,心系苍生是好事,但过于仁慈可就不行了。”
“……仁慈是什么意思?”
“这我得好好跟你说说了,话说从前啊……”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交谈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两个彪形大汉这时才冒出来,捂着鼻子,皱眉盯着粪坑里那团人形……漂浮的东西?
“陛下命我们处置他,眼下该怎么办,要不要把他捞上来?”
“你去捞?”
“我可不想动手,要不你试试?”
就在这时,粪坑里的太医令似乎苏醒了,手脚并用在粪尿中拼命挣扎。
“嘶!”
“淹死在粪坑里也算完成任务了吧?”
“说得有理!”
两人迅速意见一致,两块巨石“扑通”“扑通”接连砸进粪坑。
里面的漂浮物瞬间没了动静。
“完事,走人!”
刘旦回到演武场时,太医们早已不见踪影。
刘彻正与霍去病聊着什么,卫子夫则忙着召来霍府的管事和仆妇。
她细细叮嘱,哪道菜要准备,哪副汤药要熬煮。
操心的事没完没了,嘴上也停不下来。
倒是刘据闲得很,背着手慢悠悠走了过来。
“三弟,想不到你还会治病救人,大哥竟一点不知情。”
“嘿嘿,小伎俩罢了,拿不上台面。”
刘旦嘴上谦逊,脸上的得意却半点没藏住。
在这位兄长面前,他无需伪装。
刘据对每个弟妹都温和友善,自幼浸润儒家教化,既有温润如玉的君子风范,
也不乏公羊派的果断勇猛!
顺带一提,
儒家公羊学派可跟宋朝的程朱理学大不相同。
公羊派推崇的是大复仇,九代之仇都能报!
还有大一统,天下尽归王土,九州之内皆为王臣!
刘彻很欣赏这套理念,给刘据挑的儒师大多是公羊派出身。
不难猜想,在这种思想熏陶下成长的太子刘据是何等性情。
刘旦对刘据的敬爱绝非虚言。
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向皇帝老爹点破晚年的悲惨结局。
兄弟俩聊得正开心,刘彻那边也没闲下来。
“去病,你在府里好好养病,外头的琐事暂时搁置。”
霍去病恭敬应声。
他明白陛下指的是明年出征的事,只能暗自叹息。
身子有病,统兵挂帅是没指望了。
“老三那身本事,你觉得如何?”
刘彻冷不丁抛出个不相干的问题。
霍去病皱眉思索片刻:
“三皇子怕是天生神力,弓马娴熟可归于天赋过人。”
“臣小时候也有几分相似,不算稀奇,三皇子只是更突出罢了。”
“但有些东西着实玄妙,臣也参不透。”
角力时的那些招式,他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