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中生的职责 （4200）
“原来就是原家吗。”</p>
曲通的事，安靖的确知道。这也是为何安靖在对方交底后，没有把这位‘劫修’清理掉：“那看来我不应该留手，得把那真人干掉啊。”</p>
在他看来，曲通遇到这种事没有去搞无差别屠杀已经算是有点道德良心，属于是可以被拯救的那一类人。</p>
“不，不用……”</p>
听见安靖的话，曲通惊愕地抬起头，看向安靖——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安靖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干掉真人’这种话法……难道是真的吗？真的会有人为了自己的遭遇，就去与原家为敌，去杀死一位真人？</p>
自己凭什么？安靖为什么要这么做？！</p>
“你误会了，我不是因为你，只是因为这件事本身。”</p>
安靖察觉到了曲通的错愕，自然知道以对方的思维逻辑无法理解自己。</p>
这很正常，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的人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们被这个世界所规训，再怎么反抗也留下了伤痕，思维留下了伤口的定势。</p>
而他，生来就是要规训这个世界的。</p>
“话又说回来。”</p>
安靖吃了一块牛肉，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就在我们吃牛肉的时候，类似的事情恐怕也正在发生吧？”</p>
“别的不说，曲通，若是我没有收手注意，在一开始就施展全力去对付酆都卫，你知道会有多少和你一样的人产生吗？”</p>
“我不知道……”曲通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了安靖是认真地问，所以他也打起精神，认真地回答：“恐怕……要死几百上千人吧。”</p>
“对。”</p>
安靖筷子不停，言语也不停：“而我若是真的手下不留情，杀死了这上千人，你会恨我吗？”</p>
“因为我制造出了更多的你的同类，我其实就是和原家那样相似的人。”</p>
曲通怔然，紧接着深深地低下头。</p>
这种话语，本不会让人太在意，就像是一个虚拟的条件，从一开始就不是严肃的，自然也不会有人发自内心地思索。</p>
但有一股力量。</p>
因为是安靖，因为被问询的人是他，一种早就存在的疑惑，一股早就存在的力量，令曲通叩问自己的心。</p>
他会吗？</p>
“我不会……”</p>
缓缓道出这句话，就像是终于看清了什么东西。</p>
曲通突然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力道之大，乃至于让整个包间都剧烈地震荡，他咬牙切齿道：“我他妈的不会啊！”</p>
“我甚至毫不关心，毫不在意，只会觉得头儿你真的神威盖世，居然能力败紫府真人，谁才管其他人死没死！”</p>
“我……”</p>
“我的想法……”</p>
“就像是……”</p>
——就像是我的爱，我的孩子死时，无人在意，那些浑不在意的人一样……</p>
“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p>
即便是被公司剥夺了复仇的自由，即便是被风家真人剥夺过灵魂的自由，但曲通从未像是现在这样感觉到恐惧过。</p>
椅子碎裂，他抱着头，跪在地上，似乎是想要拒绝这种思考的深入，就像是想要拒绝用刀刨开自己的思想。</p>
这个男人恐惧的不是什么死和绝望，而是……</p>
一种他永远无法抗争的，巨大的，就像是永恒笼罩在所有人头上，漆黑的天空那样，永远无法断绝的。</p>
因为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就可以毫不在意的。</p>
漠然。</p>
魔</p>
安靖吃着牛肉。</p>
所有人都或是惊讶，或是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来，看向他与曲通，而安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突然崩溃的，早就该崩溃，亦或是，只是伪装成正常模样的曲通。</p>
他喜欢吃牛肉。</p>
他不喜欢只有自己能吃牛肉。</p>
或许，天道也是如此。</p>
若非如此，他便不会有赐予神意这样的神通。</p>
“好了。”</p>
注视着痛苦的，给予他一种熟悉感觉的曲通，安靖放下了筷子：“能看清楚自己，代表你有自知之明，不算无可救药。”</p>
“曲通，我没有这么做。”</p>
他注视着对方，平静地道：“因为我不是那样的畜生，即便我有了力量也是如此。”</p>
“曲通，你现在还很弱小，所以是畜生也没有关系。但接下来，只要你继续追随我，你就会变得强大，那时候，若是你心中属于畜生的那一面还没有被消灭。”</p>
如此说道，安靖竖起剑指，虚点埋头，不知是茫然还是痛苦的曲通：“你就会成为你憎恨的那一类，新的畜生。”</p>
“那时，哪怕你有了无敌力量，可以消灭这世间的一切，也无非就是一团破灭的劫火，孕育的不过是新的破灭。”</p>
“而我也会杀死你。”</p>
张显，徐月和广老师，并不理解安靖现在说的究竟是什么。</p>
铁手，锈羽和钢骸若有所思，他们察觉到了什么，但好似雾里看花，并不真切。</p>
霍清和念泉则是有些如梦初醒，他们怔然看向曲通，又互相对视一眼。</p>
——好像，是有点懈怠了。</p>
——似乎，的确是忘记了。</p>
并非是懈怠不努力，忘记了修行，而是懈怠了心境，忘记了愤怒。</p>
因为最近过的实在是太顺遂，实力进步太快，周围人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以至于两人其实都有些遗忘了对这个伤害过他们的世界的愤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