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化妆间里,苏明远正对着铜镜束发,忽闻 “砰” 的一声,李芳撞开门冲进来,发髻上的珍珠坠子晃得人眼晕:“琴谱呢?你的《高山流水》琴谱呢?”
案几上的烛台(实为 LEd 小台灯)被撞得险些翻倒,苏明远慌忙伸手扶住,墨玉发簪在灯光下闪过一丝冷光:“李姐莫急,在下昨日还搁在……” 话音未落,他望着空无一物的紫檀琴盒,瞳孔骤然收缩 —— 原本压在琴弦下的泛黄谱卷,竟不翼而飞。
“完了完了,” 小吴抱着一堆广袖汉服闯进来,“刚才有人看见陈浩然的助理在后台鬼鬼祟祟…… 苏哥,你该不会真遇上‘盗书贼’了吧?”
苏明远的指尖轻轻抚过琴面,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庆朝太学的藏书阁。那时他为抄录一本失传的琴谱,曾在阁中彻夜未眠,每一个减字谱符号都像刻进了骨头里。此刻他闭着眼,任由记忆中的谱面在脑海中展开,左手按弦的位置、右手拨弄的力度,甚至连纸张翻动时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谱在心中。” 他忽然睁眼,语气笃定。
李芳瞪着他:“你当自己是过目不忘的神童?这可是《高山流水》!诸城派的指法连音乐学院教授都未必全懂!”
“在下十三岁便已熟稔此曲。” 苏明远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空白宣纸,“若李姐信得过,在下可当场默写。”
化妆镜前的白炽灯嗡嗡作响,苏明远挽起广袖,狼毫在砚台里蘸足了墨。宣纸铺开时,他忽然想起今早路过旧货市场,看见一个老人在卖古籍,其中一本《神奇秘谱》残卷上,赫然有《高山流水》的片段。当时他驻足良久,直至被小吴拉走,那些泛黄的减字谱便如烙印般留在了眼底。
笔尖落下,第一个 “大指九徽勾三弦” 的符号跃然纸上。李芳凑过去,只觉满纸蝌蚪文般的符号看得人眼晕:“这…… 这真能弹出声来?”
“待明日公演,便知分晓。” 苏明远头也不抬,墨汁在宣纸上洇开,宛如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公演当日,后台忙得脚不沾地。陈浩然穿着一身绣着龙纹的汉服,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不时瞥向苏明远的化妆间。他的助理小张跟在身后,手里攥着一卷皱巴巴的琴谱,掌心全是冷汗。
“真的偷到了?” 陈浩然低声问。
“千真万确,” 小张咽了口唾沫,“那琴谱就在他琴盒里,我亲眼看见的。”
陈浩然冷笑一声:“哼,等他上台出丑,看谁还信他的‘古风才子’人设!”
舞台上,聚光灯次第亮起,如同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苏明远抱着古琴走上台,广袖在身后轻轻扬起,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他在琴案前坐下,指尖划过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泛音,仿佛深山里的第一滴泉响。
台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 有乐迷认出了他用的是诸城派指法,正激动地和同伴解释。陈浩然躲在侧幕条后,看着监控屏幕上飙升的收视率,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琴弦振动,“巍巍乎若太山” 的磅礴气势扑面而来。苏明远微闭双眼,仿佛看见泰山巍峨,云雾缭绕。他的左手在琴弦上灵活移动,按音、滑音、吟猱,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如尺量。右手拨弦的力度时重时轻,宛如山风掠过松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忽然,琴弦发出一声异响 —— 原来他太过投入,指尖的茧子竟被琴弦磨破,渗出一丝血迹。台下观众惊呼,他却恍若未闻,只是用袖口轻轻擦了擦,继续弹奏。血珠落在琴面上,宛如一朵盛开的红梅,为这曲《高山流水》增添了几分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