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要拉了,快看看明远哥的行头!” 林婉儿攥着手机,眼睛死死盯着侧幕缝。后台的化妆镜前堆着油彩和水钻头面,她手心全是汗,把绢帕角都揉皱了。旁边的化妆师大姐递来薄荷糖:“姑娘别紧张,苏老板这扮相,准保叫台下鸦雀无声。”
舞台上,苏明远扶着雕花栏杆迈了两步。厚底靴踩在青砖地上 “咚咚” 响,他听见自己心跳声跟这节奏似的,“扑通扑通” 直撞耳膜。想起昨晚对镜练 “云手” 时,腕子转得生疼,这会儿倒觉得水袖甩开时,银线牡丹跟着光影一闪一闪,像极了小时候老家庙会戏台子上的灯。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
一开口,尾音在剧场里飘了老长。二楼看台上有个戴老花镜的大爷突然坐直了,眼镜滑到鼻尖都没察觉。苏明远心里 “咯噔” 一下,这手势、这唱腔,是师傅教的梅派真传,总算没给老人家丢脸。
唱到 “良辰美景奈何天” 时,他猛一个 “卧鱼”,厚底靴在地上碾出金粉。侧幕里的林婉儿差点叫出声 —— 昨儿晚上他卸蟒袍时,后腰蹭到了卸妆水,这会儿被追光灯一照,那块白印子倒像水墨画里的云。正慌神呢,就见他水袖轻轻一拂,那道印子竟跟着晃出了 “流水落花” 的意思,直播间弹幕 “唰” 地飞过一条:“这哪是污渍?分明是杜丽娘的眼泪!”
VIp 席里,陈浩然手里的荧光棒早灭了。他盯着台上那个转身的背影,蟒袍上 “游园” 的刺绣被水痕洇开,墨线真像小溪似的,绕着绣片里杜丽娘的裙摆。想起自己偷偷在后台学贴片子,怎么都贴不好那片 “挑心”,鼻子突然有点酸。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
苏明远故意放慢了节奏。水袖垂下来像层纱帘,他透过绢纱看见后排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改良汉服,鬓角别着朵白玉兰,跟年画里的小丫头似的。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在爷爷书房,偷翻《牡丹亭》手抄本,被老爷子追着满院子跑的事儿。现在台下闪光灯闪得人眼花,却比不上当年台灯下,书页上跳动的烛火。
林婉儿攥着手机,屏幕里弹幕炸了锅:“我奶奶说比她年轻时看的还地道!”“这才叫文化输出!” 她想起第一次见苏明远,是在小剧场里,他误打误撞上台朗诵《将进酒》,眼睛亮得跟点了把火似的。现在这把火还在,只是更柔和了,像块被摸得温润的老玉。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苏明远踩着厚底靴慢慢站起来,水钻头面在灯底下闪着七彩光。突然,二楼的大爷颤巍巍站起来,对着舞台作了个揖;前排小女孩挣脱妈妈的手,举着一束白玉兰跑到台前。
“给、给你!” 小女孩仰着头,缺了颗门牙的嘴笑得弯弯的。苏明远接过花,水袖扫过她发顶:“这花该插在小美女头发上呀。” 小女孩咯咯笑起来,惹得台下一片掌声。
后台化妆间里,经纪人李芳举着平板冲进来:“我的爷!您上热搜了!‘男旦惊梦现代舞台’,戏曲学院教授说要拿您的录像当教材!”
苏明远正让化妆师卸头面,额角被勒出的红印子在灯光下泛着光。他接过林婉儿递来的银耳羹,吹了吹热气:“我就是个传话的,该上热搜的是咱们的老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