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孔明进入营寨见周瑜。周瑜下帐迎接,称赞道:“先生神算,真让人敬服。”孔明说:“这不过是些诡诈的小计谋,没什么值得惊奇的。” 周瑜邀请孔明进帐一起喝酒。周瑜说:“昨天我家主公派使者来催促进军,我还没有奇计,希望先生能教教我。”孔明说:“我不过是个平庸无能的人,哪有什么妙计?”周瑜说:“我昨天观察曹操的水寨,布置得极为严整有章法,不是轻易能攻破的。我想到一计,不知是否可行。希望先生帮我决断一下。”孔明说:“都督先别说。我们各自写在手上,看看是不是一样。”周瑜大喜,让人取来笔砚,先自己偷偷写了,然后递给孔明;孔明也偷偷写了。两人把座位移近,各自伸出手掌,互相观看,都大笑起来。原来周瑜手掌上写的是一个“火”字,孔明手掌上也是一个“火”字。周瑜说:“既然我们两人想法相同,那就更没什么可怀疑的了。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孔明说:“这是两家共同的公事,怎么会泄露呢。我料想曹操虽然两次中了我的计,但肯定不会防备。现在都督尽管施行这个计策就可以了。”喝完酒,两人各自散去,众将都不知道这件事。
再说曹操白白损失了十五六万支箭,心里很是郁闷。荀攸献计说:“江东有周瑜、诸葛亮两人用计,一时之间很难攻破。可以派人到东吴诈降,作为奸细在内部接应,传递消息,这样才能图谋成功。”曹操说:“这话正合我意。你觉得军中谁可以执行这个计策?”荀攸说:“蔡瑁被杀,蔡氏宗族都在军中。蔡瑁的族弟蔡中、蔡和现在担任副将。丞相可以用恩情结交他们,派他们去东吴诈降,一定不会被怀疑。”曹操听从了这个建议,当夜秘密把两人叫进帐中,嘱咐说:“你们二人可以带领一些军士,去东吴诈降。只要有什么动静,就派人秘密报告,事成之后,重重有赏。不要有二心!”两人说:“我们的妻子儿女都在荆州,怎么敢有二心,丞相不要怀疑。我们二人一定取下周瑜、诸葛亮的首级,献给您。”曹操给了他们丰厚的赏赐。第二天,蔡中、蔡和二人带着五百名军士,驾着几只船,顺着风朝南岸驶来。
且说周瑜正在筹划进兵的事,忽然报告说江北有船来到江口,说是蔡瑁的弟弟蔡和、蔡中,特地来投降。周瑜把他们叫进来。两人哭着下拜说:“我们的兄长无罪,却被曹操那贼杀害。我们二人想为兄长报仇,特地来投降。希望您能收留我们,我们愿意担任前部先锋。”周瑜大喜,重重赏赐了二人,马上命令他们和甘宁一起带领军队作为前部。二人拜谢,自以为计策得逞。周瑜悄悄叫来甘宁,吩咐说:“这两人没带家眷,不是真心投降,而是曹操派来的奸细。我现在要将计就计,让他们通报消息。你要热情款待他们,暗中提防。到出兵那天,先杀了他们二人祭旗。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出差错。”甘宁领命而去。鲁肃进去见周瑜,说:“蔡中、蔡和的投降,多半是假的,不能收留任用。”周瑜呵斥道:“他们因为曹操杀了他们的兄长,想报仇才来投降,怎么会有诈!你要是这么多疑,怎么能容得下天下的贤士呢!”鲁肃默默退下,就去告诉孔明。孔明只是笑,不说话。鲁肃说:“孔明为什么笑呢?”孔明说:“我笑子敬不明白公瑾的计策。大江相隔,探子很难往来。曹操派蔡中、蔡和诈降,来刺探我们军中的情况,公瑾将计就计,正需要他们通报消息。兵不厌诈,公瑾的计谋是对的。”鲁肃这才明白过来。
再说周瑜夜里坐在帐中,忽然看见黄盖偷偷进入中军来见周瑜。周瑜问:“公覆深夜前来,一定有好的计谋指教吧?”黄盖说:“敌众我寡,不宜长久相持,为什么不用火攻呢?”周瑜问:“谁教您献这条计策的?”黄盖说:“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不是别人教的。”周瑜说:“我正想这么做,所以留下蔡中、蔡和这两个诈降的人,以便通消息;只是遗憾没有一个人能为我施行诈降计。”黄盖说:“我愿意执行这个计策。”周瑜说:“不受点苦,曹操怎么会相信呢?”黄盖说:“我深受孙氏三代的厚恩,即使肝脑涂地,也无怨无悔。”周瑜下拜感谢他说:“您要是肯施行这条苦肉计,那就是江东的万幸了。”黄盖说:“我死也无怨。”于是告辞出去。 第二天,周瑜击鼓,在帐下召集众将开会。孔明也在座。周瑜说:“曹操率领百万大军,连营三百多里,不是一天能攻破的。现在命令各位将领各自领取三个月的粮草,准备抵御敌人。”话还没说完,黄盖进言说:“别说三个月,就是支给三十个月的粮草,也无济于事!要是这个月能攻破曹军,那就破;要是这个月破不了,就只能依照张子布的话,放下武器,向北投降曹操算了!”周瑜脸色大变,大怒道:“我奉主公的命令,督兵破曹,再有敢说投降的人,一定斩首。现在两军对峙的时候,你竟敢说出这种话,扰乱军心,不斩你的头,难以服众!”喝令左右把黄盖斩了再报。 黄盖也生气地说:“我自从跟随破虏将军,在东南纵横征战,已经历经三代主公,哪有你说话的份!”周瑜更加愤怒,喝令赶快斩首。甘宁上前求情说:“公覆是东吴的老臣,希望都督宽恕他。”周瑜呵斥道:“你怎么敢多嘴,扰乱我的军法!”先喝令左右用乱棒把甘宁打了出去。
众官都跪下求情说:“黄盖的罪过确实应该诛杀,但对军队不利。希望都督宽恕他,暂且记着他的罪。等破了曹操之后,再斩也不迟。”周瑜怒气未消。众官苦苦哀求。周瑜说:“要不是看在众官的面子上,一定斩首!现在暂且免他一死!”命令左右:“把他拖翻,打一百脊杖,以正其罪!”众官又请求免打。周瑜推翻案桌,喝退众官,喝令行刑。把黄盖剥去衣服,拖翻在地,打了五十脊杖。众官又再三苦苦求情。周瑜跳起来指着黄盖说:“你竟敢小看我!暂且寄下五十棍!再有怠慢,两罪并罚!”然后怒气冲冲地走进帐中。众官扶起黄盖,只见他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众人把他扶回本寨,黄盖昏死过去好几次。前来慰问的人,没有不落泪的。鲁肃也去看望慰问了,然后来到孔明的船上,对孔明说:“今天公瑾愤怒地责罚公覆,我们都是他的部下,不敢冒犯他苦苦劝谏;先生是客人,为什么袖手旁观,不发一言呢?”孔明笑着说:“子敬你这是在骗我。”鲁肃说:“我和先生渡江以来,从没有一件事欺骗过您。现在为什么这么说呢?”孔明说:“子敬难道不知道公瑾今天毒打黄公覆,这是他的计策吗?为什么要我去劝他呢?”鲁肃这才明白。孔明说:“不用苦肉计,怎么能瞒过曹操?现在肯定是要让黄公覆去诈降,然后让蔡中、蔡和把这件事报告给曹操。子敬见到公瑾时,千万不要说我早就知道这件事,只说我也埋怨都督太无情就行了。”鲁肃告辞,进入营帐见周瑜。周瑜把他请到帐后。
鲁肃问:“今天为什么要狠狠责罚黄公覆呢?”周瑜问:“将领们有怨言吗?”鲁肃说:“很多人心里都不安。”周瑜问:“孔明是什么意思?”鲁肃说:“他也埋怨都督太无情。”周瑜笑道:“这次总算瞒过他了。”鲁肃问:“为什么这么说?”周瑜说:“今天痛打黄盖,这是计策。我想让他去诈降,必须先用苦肉计骗过曹操,然后再用火攻,这样就能取胜。”鲁肃心中暗自佩服孔明的高见,却不敢明说。且说黄盖躺在营帐中,众将都来慰问。黄盖不说话,只是长叹。忽然有人报告说参谋阚泽前来探望。黄盖让人把他请进卧室内,喝退左右侍从。阚泽问:“将军莫非是与都督有仇?”黄盖说:“不是。”阚泽说:“那么您受这责罚,莫非是苦肉计?”黄盖说:“你怎么知道的?”阚泽说:“我观察公瑾的举动,已经猜到了八九分。”黄盖说:“我深受吴侯三代的厚恩,无以为报,所以献上此计,以破曹操。我虽然吃苦,也毫无怨恨。我看遍军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当作心腹。只有您向来有忠义之心,所以敢把心腹话告诉您。”阚泽说:“您告诉我这些,无非是要我去献诈降书吧。”黄盖说:“确实有这个意思。不知您肯不肯?”阚泽欣然答应。
这正是:勇敢的将领不惜牺牲自己,一心想着报答主公;足智多谋的臣子,也怀着同样的心思,一切为了国家。不知道阚泽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且听下回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