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郡,一座普通的县城被死寂的阴影紧紧包裹。
空气里混杂着马匹特有的腥膻、干燥的尘土,还有一种无声蔓延的恐惧。
城门早已紧闭。
城墙上,零星几个守卫脸色惨白得像纸,握着兵器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城外,黑压压一片,是如同乌云压境的匈奴骑兵。
他们散发出野蛮而贪婪的气息。
髡发左衽,面容粗犷彪悍,眼神里闪动着嗜血的光。
胯下的战马焦躁不安地刨着前蹄,不断喷出响鼻。
不少匈奴人已经抽出了弯刀。
刀锋在午后并不算炽烈的阳光下,反射出冰冷刺骨的寒芒。
城内,百姓们蜷缩在家中,门窗紧闭,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只有压抑不住的低低啜泣声,偶尔从门窗的缝隙中泄露出来,又很快被惊恐地捂住。
劫掠的屠刀,悬在每一个人的头顶,眼看就要落下。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西方的地平线上,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如同闷雷滚过的轰鸣。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随之发生轻微的震颤。
一团巨大无朋的烟尘,仿佛要遮蔽整个天空,正从西方地平线席卷而来。
城外的匈奴骑兵阵营出现了一阵骚动。
他们纷纷勒住躁动的战马,惊疑不定地回望西方。
烟尘弥漫中,无数闪亮的盔甲与锋锐的枪尖逐渐显露轮廓,汇聚成一股钢铁的洪流。
阵列最前方,是两员气度沉稳的大将。
正是西凉军阀,马腾与韩遂。
他们身后,是两万精锐的西凉铁骑。
人马皆披重甲,队列森严,气势沉凝如山,杀气直冲云霄。
“看,是匈奴人。”
马腾身侧,一名面容稍显稚嫩的少年将领策马上前,正是马岱。
他抬手指向前方城下的匈奴兵马,声音平稳。
他的话音未落。
一道耀眼夺目的白影,已经如同脱弦之箭,骤然从西凉军的本阵中分离出来。
那白影瞬间加速,朝着远处的匈奴阵列,发起了迅猛绝伦的冲击。
马上骑士身长八尺,蜂腰猿臂,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他头戴一顶怒目雄狮盔。
身披光华璀璨的八宝麒麟铠。
胯下是一匹神骏非凡的白色大宛马“里飞沙”,四蹄翻飞,快逾闪电。
手中紧握一杆长约丈五的虎头錾金枪。
枪头的镏金虎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虎口吞刃,透出迫人的寒光。
西凉锦马超!
马蹄卷起狂风,白色的骏马如同一道撕裂昏暗天幕的闪电。
双方的距离,尚有数百步之遥。
马超眼中战意勃发,手臂肌肉猛然贲张虬结,手中的虎头錾金枪已然出手!
“饿虎扑食!”
一声清喝响彻旷野,长枪枪身猛然剧烈抖动。
一道凝实的金色枪芒脱枪而出。
它并未呈直线射向目标,反而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枪芒初时向上猛然跃起,随即又疾速下坠,仿佛一头真正的斑斓猛虎,正凌空扑向自己的猎物!
金色的猛虎虚影破空而去,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
“轰!”
一声巨响。
金色猛虎精准无比地砸入了匈奴骑兵最前方的阵列之中。
狂暴无匹的力量瞬间炸开!
十数名匈奴骑兵连人带马,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撕碎、掀飞。
残肢断臂与滚烫的鲜血漫天抛洒,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匈奴阵前,赫然出现了一个直径数丈、触目惊心的巨大缺口。
马超一击,先声夺人,威慑全场!
原本气焰嚣张的匈奴人,被这突如其来、威力绝伦的一击惊得目瞪口呆。
不少人脸上还残留着劫掠的兴奋,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所取代。
前冲的势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骤然停滞。
西凉军阵中,马腾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许。
随即,他手中沉重的长枪向前猛地一指。
“杀!”
简短而充满力量的命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西凉铁骑的战意。
“杀!杀!杀!”
两万西凉铁骑爆发出震天的呐喊。
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前方惊魂未定的匈奴人,发起了毁灭性的冲锋。
马蹄声密集如骤雨,敲打着大地,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轰鸣。
钢铁洪流,狠狠撞入了匈奴人相对散乱、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阵型之中。
人仰马翻。
骨断筋折的瘆人声响不绝于耳。
西凉铁骑久经战阵,配合默契无间,冲击力惊人至极。
他们手中锋利的长枪大戟,轻易地撕开了匈奴人身上简陋的皮甲,如同切开豆腐。
匈奴人原本还沉浸在即将大肆劫掠、满载而归的美梦之中。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座看似唾手可得的扶风郡县城之外,遭遇如此强大、如此凶悍的敌人。
前一刻,他们还是凶残的猎手。
下一刻,他们却沦为了待宰的猎物。
混乱与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匈奴阵中迅速蔓延开来。
狡猾的匈奴左贤王,眼见势头不对,西凉军兵锋锐利,势不可挡,继续抵抗只是徒劳送死。
他毫不犹豫,立刻调转马头,带着身边的亲卫,朝着北方狼狈逃窜。
此番南下,能够劫掠富庶的冯翊郡,已是大赚。
主帅第一个带头逃跑,残余的匈奴兵马更是如同雪崩般彻底崩溃。
他们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纷纷丢盔弃甲,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
西凉铁骑衔尾追杀,长枪如龙,将一个个亡命奔逃的匈奴骑兵精准地斩落马下。
一万多气势汹汹,想来扶风郡再捞一笔的匈奴精锐,在此遭遇了灭顶之灾。
死伤极其惨重,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跟着左贤王侥幸逃脱了性命。
然而,马腾与韩遂并未下令麾下铁骑对那些溃逃的匈奴残兵进行过深的追击。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些匈奴人。
大军稍作整顿,辨明方向,便立刻调转马头,继续保持着高速,卷起漫天烟尘,朝着东方,那座刚刚易主的帝都,疾驰而去。
……
长安城内。
李傕、郭汜等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无比的攻城血战。
他们正忙着安抚惊魂未定的部下,清点损失惨重的伤亡,手忙脚乱地接收城防,试图尽快巩固对这座残破都城的控制。
城内各处,还残留着不久前激烈厮杀留下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尽的血腥气、焦糊味,以及浓重的烟尘味道。
夺取长安的胜利喜悦尚未完全散去,一种新的、莫名的不安感,却已如同鬼魅般在众人心头悄然滋生。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在外围警戒的斥候,快马加鞭,疯了一般冲入被临时充作帅府的官邸。
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与恐惧。
“报——!!”
斥侯狼狈地翻身下马,脚步踉跄地冲入大厅,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启禀诸位将军!城西……城西发现大队骑兵!尘土漫天,旗帜是……是西凉马腾、韩遂的兵马!”
“人数……人数不下两万!”
这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大厅中炸响!
刚刚在主位上坐稳的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一众西凉诸将,听到这个消息,全都脸色剧变,霍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马腾?韩遂?
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带着两万精锐的西凉铁骑!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刚刚经历连番血战,才勉强夺下长安,兵马疲惫不堪,伤亡惨重,根基未稳。
此刻,马腾、韩遂的西凉大军突然杀到,对他们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甚至是灭顶之灾!
“消息可准确?!”
李傕一把死死抓住那名斥候的衣领,厉声喝问,眼中凶光毕露,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千……千真万确!小人亲眼所见,那‘马’字大旗……绝不会有错!正朝着长安方向高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