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烛火静静燃烧,光影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图案。
马腾凝视着书案上那枚龙凤玉珏,又看看眼前这位身负血海深仇与惊天秘闻的年轻人,眉宇间的凝重又深了几分。
他刚刚消化了王越与“无影阁”的惊人关联,此刻心中对赵云的安危更是忧虑。
“子龙。”
马腾的声音带着长辈的关切与西凉之主的沉稳。
“如今你身怀此玉,不仅要面对弑师逆徒吕布,还要防备帝师王越和他那神秘莫测的‘无影阁’。”
“这两方势力,无论哪一个,都绝非易与之辈。”
“尤其是王越,他既然知晓玉珏之秘,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马腾的目光落在赵云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诚恳。
“听我一言,眼下风声太紧,你不宜再四处奔波。”
“不如暂且留在姑臧,留在我西凉。”
“有我马家在,无论是吕布还是王越,想动你,都得掂量掂量!”
“待风头过去,再从长计议,岂不更稳妥?”
这番话,既是出于对故人之后的情谊,也是出于对这枚玉珏可能引发风暴的忌惮。
赵云静静听着,能感受到马腾话语中的真挚与力量。
西凉铁骑的威名,足以让天下任何势力侧目。
留在马腾的羽翼下,无疑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但他想起了师伯李彦临终前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
想起了师父童渊的教诲。
更想起了自己胸中那尚未平息的滔天恨意。
赵云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他对着马腾深深一揖。
“将军厚爱,子龙感激不尽。”
“只是,师伯仙逝的消息,晚辈必须尽快回禀家师。”
“此乃人子之礼,不敢有误。”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决心。
“况且,温室里的花朵,终究经不起风雨。”
“唯有历经磨炼,方能真正成长。”
“师伯教导我‘七探盘蛇’,便是要我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赵云的目光扫过自己紧握亮银枪的双手,那上面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
“吕布、王越,皆是晚辈必须要面对的敌人。”
“躲避,并非解决之道。”
“唯有迎难而上,方不负师伯临终所托,不负一身所学。”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锐气与执着。
马腾看着赵云眼中的光芒,那是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也罢……人各有志,我便不强留了。”
他知道,这样的年轻人,是关不住的。
赵云再次躬身。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龙凤玉珏从书案上拿起,仔细贴身收好,藏入最内层的衣襟之中,动作郑重无比,仿佛那不仅仅是一块玉,而是沉甸甸的宿命。
马腾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道:
“既然如此,你且在府中盘桓三日,休整一番,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这几日,便让孟起和云禄陪你四处走走,熟悉一下姑臧风貌。”
赵云没有拒绝这份好意,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三日,赵云便在将军府中住了下来。
姑臧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城墙内外尚能看到修补的痕迹,空气中隐约还飘散着淡淡的血腥与尘土气息,但城内的秩序已在西凉铁骑的高效下迅速恢复,街道上行人往来,商铺开张,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坚韧与活力。
马超果然不负他那“好战”的名声。
第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赵云正在院中静心调息,马超便提着他的虎头錾金枪闯了进来。
“赵子龙!昨日父亲在,不好尽兴!今日你我切磋一下如何?”
他战意高昂,眼神灼灼,仿佛一头迫不及待要扑向猎物的猛虎。
赵云收敛心神,起身还礼,语气平和。
“孟起将军,在下尚需调息恢复,今日恐怕不便。”
马超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快,但看赵云神色确实略带疲惫,终究还是按捺住了。
“哼!那明日!”
第二天,马超又来了。
“赵子龙!今日总可以了吧!”
赵云依旧婉拒。
“孟起将军,恕在下今日想独自琢磨枪法。”
马超的脸彻底拉了下来,虎头錾金枪在地上顿了顿,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这人,怎地这般推三阻四!看不起我马孟起吗?”
赵云无奈,只得解释。
“将军误会,实乃师伯新传枪法,尚有诸多不明之处,需静心领悟。”
马超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一番,终究还是悻悻离去。
而马云禄则又是另一番光景。
这位英姿飒爽的西凉女子,性子如同戈壁上的烈风,直接而热烈。
她不像马超那般执着于打斗,却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出现在赵云面前。
“喂!赵云!”
她牵着两匹骏马,其中一匹神骏异常,通体赤红,正是她的爱驹。
“陪我去城外跑一圈!看看是你的白龙驹快,还是我的‘火流云’快!”
她明亮的眸子带着挑衅,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赵云看着她,礼貌地摇头。
“多谢云禄小姐好意,在下今日想去看看城中景象。”
第二天,她又提着弓箭来了。
“赵云!跟我去打猎!我知道一处地方,野兔肥得很!”
赵云再次婉拒。
“抱歉,云禄小姐,在下对弓马狩猎,暂无兴致。”
马云禄鼓了鼓嘴,大眼睛瞪着他,似乎有些不解,但也没有过多纠缠,只是将弓箭往肩上一甩,自顾自走了。
赵云并非不识好歹,只是他心中塞满了太多沉重的东西。
师伯的惨死,吕布的背叛,王越的觊觎,玉珏的秘密,还有那遥远的、必须回去告知师父的噩耗……这一切都像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实在没有多少心情去应付这些热情的邀约。
他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待在客房,或是独自在院中,一遍遍演练着“百鸟朝凤枪”,回忆着李彦演示“七探盘蛇枪”时的每一个细节,试图将那阴柔诡异、于绝境中求生的枪意融入自己的枪法之中。
偶尔,他也会在马岱的陪同下,在姑臧城中走走。
这位马家的幼子,性格比他两位兄姊要沉稳内敛许多,话不多,却很细心,为赵云介绍着西凉的风土人情。
赵云也借此机会,旁敲侧击地打听长安方向的消息,尤其是关于吕布的动向。
时间过得很快,三日期限已至。
这日傍晚,赵云向马腾辞行,言明明日一早便要动身东去。
晚饭过后,赵云正在收拾行装,马超又一次找上门来。
这一次,他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咋咋呼呼,只是站在门口,目光锐利地看着赵云。
“赵子龙,你明日便要走了?”
赵云点头。
“是。”
马超沉默了一下,手中的虎头錾金枪轻轻转动。
“走之前,总该让我见识一下‘枪神’高徒的真正实力吧?”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傲气,但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武者对强者的渴望。
“明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今日,你我切磋一场,点到为止,如何?”
赵云看着马超眼中那炽热的战意,感受到了那份属于武者的执着。
他想了想,这几日的调息和练枪,身体状态恢复了不少,心境也沉淀了许多。
或许,一场酣畅淋漓的切磋,也能让他暂时放下心中的郁结。
而且,他也确实想亲身体验一下这位“西凉锦马超”的枪法。
赵云微微颔首。
“好。”
“孟起将军,请。”
将军府的演武场上,夜风格外清凉。
火把燃起,将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马腾、马云禄、马岱都来了,站在场边观战。
赵云手持龙胆亮银枪,一身白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身姿挺拔,气度沉静。
马超则握着虎头錾金枪,八宝麒麟铠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整个人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请!”
“请!”
两人没有多余的废话,几乎同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