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有为指尖轻旋打火机，火苗跃起的瞬间，橙红色的光映亮他眼底转瞬即逝的锋芒。他缓缓后仰，将烟圈吐向车顶，皮革座椅在重压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有些红线看似模糊，实则烫得很。\"他的声音像是裹着层薄冰，尾音在封闭车厢里悠悠回荡，\"有些事，即便有胆子去碰，也得掂量掂量够不够格。\"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车厢内骤然陷入死寂。蓝栾平摩挲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孔浮夹着烟的手悬在半空忘了动作，连向来沉着的金宋峰都不自觉屏息。所有人都清楚，这番话剑锋所指——那位在用地批文上打擦边球的国土厅厅长孙昕，终究是越界了。

华灯初上，共同富裕大厦某间会议室里，中央空调的嗡鸣混着投影仪的运转声，将气氛烘得愈发凝重。顾有为斜倚在主位，皮鞋尖随着说话节奏轻轻晃动，笔杆在指间转出流畅的弧线。

“各位，发改委的审批流程经得起检验。”他指尖点向投影幕布上闪烁的文件截图，“但贡城雅隆项目的症结在于——先建后批。旧政策尚未废止时，项目已破土动工；新政策落地后，又卡在合规性审查环节。政策时效的真空地带，成了争议的死结。”

“明白！我们立即落实整改！”胡锦莲挺直脊背，笔记本上飞速记录要点。

顾有为忽然将笔重重拍在桌面，金属撞击声惊得众人一颤：“贡城的先建后批不是孤例，但这次撞到风口上了。”他嘴角勾起冷笑，目光投向窗外灯火通明的政务大楼，“现在不急。等国土厅的协查报告先交上去——他们批的地、卡的规，总要先给个说法。”会议室陷入死寂，只有投影仪的风扇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恰似这场权力漩涡中愈发急促的暗流。

会议室的吊灯在散会后依旧亮得刺目，顾有为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会议桌棱角。金宋峰和胡锦莲沉默起身，皮鞋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出细微声响，门合拢的瞬间，整层楼的寂静仿佛被骤然拉紧的弓弦。

楼下，黑色奥迪A8L如离弦之箭划破暮色，轮胎与地面擦出尖锐的嘶鸣。五分钟后，清脆的叩门声惊破凝滞的空气。

\"主任，省委办公厅董佑群处长来访。\"张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顾有为迅速整理好西装下摆，\"请进。\"他的声线带着经年沉淀的沉稳，却难掩眼底闪过的一丝锐光。

董佑群推门而入时还带着风，领带歪斜地挂在脖颈，额角沁出细密汗珠。顾有为抬手示意金宋峰等人回避，玻璃门合拢的刹那，会议室里的气压似乎又低了几分。

\"出事了？\"顾有为率先打破沉默，伸手从墙角的恒温箱里取出矿泉水，瓶身凝着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董佑群仰头灌下半瓶水，喉结剧烈滚动：\"书记连夜进京临走前特意交代，他很满意你对雅隆的处置，但雅隆项目按国土厅意见推进。\"他的食指无意识敲击着矿泉水瓶，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顾有为捏着钢笔的指节骤然发白，笔尖在便签纸上洇出墨团：\"上面定了？\"

董佑群抬手虚指天花板，喉间溢出短促的轻笑：\"丁阙志接棒省委书记，刘正夯升任国务委员兼书记处书记。\"

这个答案显然在顾有为意料之中，却又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震撼。他向后仰靠在真皮座椅上，西装纽扣崩开一粒，露出浅色衬衫领口。窗外暮色渐浓，将他的面容切割成明暗交错的轮廓。

\"明天陪我去贡城市委。\"董佑群将空瓶重重按在会议桌上，\"孙昕的事，丁省长...丁书记会亲自......\"他双手在胸前交叉，这个意味深长的动作让空气瞬间凝固。

顾有为望着窗外次第亮起的万家灯火，忽然轻笑出声。贡城那摊子烂事，在这场权力更迭的棋局里，确实成了微不足道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