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大牛山的云压得低。
有人站在山脚,指着陆家老屋,对身后的官差与江湖人说道:
“就在那儿,陆凡他祖家,我小时候跟他一块放牛,认得清。”
那人姓吴,村里人都唤他“吴三”。
平日不声不响,面皮厚、眼神深,年轻时跟陆父一起种地,也是喝大了能讲几句交情的那种人。
可从三年前起,他开始变了。
因为陆家变了。
那年开始,陆家每月都有人从镇上带回封封银票,说是玄武门的陆凡寄回的孝银——每月十两,风雨无阻。
陆父不善理财,银子多了,也不过换了几身好衣裳、添了点肉菜,让孩子上的起了私塾,却被村里人看在眼里。
吴三最不服气。
他心里翻江倒海,嘴上却常挂一句:“不过是命好,撞上个习武的。”
可谁不知道,他儿子也报了名,只不过连外门杂役都没进,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自那以后,他总爱在酒后喃喃:“陆家?哼,说不定早晚出个祸事。”
直到“魔头”之名响彻汉国。
直到皇榜贴出,画像印出。
吴三突然去了镇上一趟,再回来时,身后就多了一群穿甲执刀的人。
他亲手指的方向,亲口说的户籍。
“他们骗你们说不知情?笑话!陆家那小子每月寄银回来,我亲眼见过。他那父亲怕人眼红,藏银子都藏到灶底下去。”
“那小魔头就是在这里偷学邪术,这地方,早就不是清白人家。”
他越说越快,声音越喊越高,直到他看到那些官差点头,他终于松了口气——
好像这些年所有的嫉妒、怨念、压抑和羞辱,终于得到了发泄。
“你不是魔头吗?”他低声嘀咕,站在陆家院外,“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人心。”
他是乡人,是邻居,是小时候一起喝井水、抬过秧苗的老熟人。
也是第一个举起刀指向陆凡一家的人。
屋内,陆母抱着陆果哭,陆父坐在椅上不言语。
有人破门而入,翻箱倒柜,一边喊着“搜出邪物”。
陆青咬牙扑上去,被一脚踢翻在地。
吴三站在门外,看着陆家满地狼藉,眼中终于浮出一丝笑意。
那是嫉妒压成毒瘤后终于化脓流出的快感。
他不是为了正义,不为江湖安宁。
他只是想看陆家,跪下来。
哪怕那少年,真的什么都没做错。
十几名身披铁甲的官兵涌入,带着搜捕文书与江湖杀意,院门被撞得四分五裂,尘土飞扬。
陆父站在堂前,满头白发披散,手中握着锄柄,脚步却已虚浮。
他有旧疾,左腿早年摔断过,一到雨天便隐隐作痛,此时强撑着站起,只因他知道:若不站住,怕是这家就保不住了。
为首的军官冷冷地看着他,将文书甩在地上:“你儿子陆凡,犯下逆天之罪,操控鬼魂,残害宗门。你是他父,理当知情!”
“快说!他是不是就在这里修炼的邪术,邪术在哪?!”
陆父咬着牙,一言不发。
“哑巴了?”
“你要是再不说……我们就打断你另一条腿!”
那军官狞声一笑,一脚将陆父踹倒在地。
“你不是瘸了吗?干脆两个都废了,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说着,提脚就朝他膝盖狠狠踏下。
“别碰我爹!”陆青扑了上来,尚且年幼的他甚至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成型,直接被一名士兵一脚踢飞,重重撞在门框上,嘴角溢出血丝。
“你们是坏人!!”
陆果哭喊着冲出,抱住陆父,却也被粗暴地甩开,整个人摔进鸡窝,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鼻血直流。
“吵什么吵!”那兵一巴掌扇在陆青头上,打得他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