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后山,乱葬岗。
天未亮,山雾初起,一人一担,一步三抖,踩着露湿的枯叶,蹭蹭悠悠地晃上了山。
这人名叫王七,杂役弟子,专司收尸熬药的活计。
据说这活原本是陆凡干的,自从那位疯疯癫癫的弟子“横空出世,乱拳打死聆风”,这等又苦又脏的事就落到他头上了。
“陆哥是人中龙凤啊,我是草里爬虫。”
王七嘴上谦虚,脚下发虚,左手提着药铲,右手拎着小油灯,脑袋左右晃动,硬是要把一双眼睛伸到背后去。
“今天风有点怪……”
他嘟囔一句,突然一个趔趄,踢到半埋的破布包。
那破包里露出一截灰白的脚骨,隐约还能看到刻着字的木牌:“李老三,死因:药毒入脑,性格粗暴。”
王七:“……”
“兄弟,我不歧视你啊,你别歧视我。”
他给尸骨正了正姿势,掸了掸尘,叹气一声,继续往前走。
可越走,他越觉得不对劲。
这山路,怎么今天这么冷?
耳边风声呼啸不说,雾气里还隐隐飘出一阵阵低吟,好像有人在嘶吼,又像是轻声哭泣。
王七打了个寒噤,提灯一照,只见雾中影影绰绰,好像站着一排人影,有高有矮,有男有女,个个低着头,脸上黑糊糊看不清。
“谁啊!”
他猛地一喊,那些人影没动。
他又喊:“值夜弟子?别吓我!我今儿才熬完药,没力气跑啊!”
人影仍然不动。
反倒是他手中的灯,忽然“扑”地一下灭了!
黑了。
全黑。
山风灌入,雾气翻涌,王七当场两眼一翻,抱着药铲直接昏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
一声惨叫从后山传出,像是老母鸡下蛋,撕心裂肺,惊起满山飞鸟。
不到一炷香,药炉门前便围了几十号人。
地上躺着王七,脸色比纸还白,嘴唇直哆嗦,左手还紧紧攥着药铲,像抱着救命稻草。
“真、真有鬼啊……”
他喉咙沙哑,声音断断续续。
“昨晚……我去乱葬岗收尸,突然看到……一群鬼……白花花一团,飘来飘去的,还发光……”
众人头皮发麻,有人已经开始往后退。
“你是不是看错了?可能是白布挂树上了?”
“废话!白布会自己走吗?!”王七险些哭出来,“我亲眼看到那群鬼中,有一只伸出一只手来……还指了指我……那感觉,跟审尸官点人似的!”
四周鸦雀无声。
站在他旁边的一位外门杂役咽了口唾沫,弱弱道:“是不是哪位长老夜里练功……”
“哪有长老去乱葬岗练功的!”王七当场跳脚,“其中有一个鬼影,那身影脚都没落地,飘着走的,走路没声音,风一吹,连影子都散了!”
“完了完了……百年玄武门,今日闹鬼了!”有人颤声喊道。
随后两日,宗门风声鹤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