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拿起那复制件,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发出一声轻笑:“这么急就出手,手段还这么糙,看来是真的坐不住了。”
他将信纸丢回案上:“继续挖,伪造账簿和所谓人证的直接证据,孤要他们一个都跑不掉。让他们自己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东宫的情报网一旦全力运转起来,其效率足以让百官侧目。
仅仅一日夜。
那本所谓的王玄受贿账簿,查明是寻了长安城里一个专做假账的账房先生,模仿王玄的笔迹伪造而成。至于那几位人证,不过是崔家花钱雇来的坊间混混,此刻早已被常胜手下的人客客气气地请到了别处,好茶好水招待着,没费多少工夫,便将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吐了个干净。
当晚,李承乾带着一应物证再次入宫。
李世民指节轻叩案几,发出极有规律的声响。手中那叠东西,伪造的账本,几张歪歪扭扭按着红泥手印的供词,还有常胜那边送来的崔氏门客夜里鬼鬼祟祟出入坊巷的记录,他一页页翻过,指尖在纸张边缘摩挲。殿内静得只剩他极轻的呼吸声。
“好啊,”他忽地开口,声调不高,却像冰碴子砸在地上,“好一个清河博陵。”他将手中供词往案上一丢,纸页散开,“真当朕是泥塑木胎不成?”
次日早朝,空气似乎比前一天还要凝重些。官员们垂手肃立,连咳嗽声都压得极低。
李世民坐在御座上,开口时,声音平缓,听不出波澜:“昨日御史台呈上的匿名信,牵涉御史中丞王玄贪腐一事,朕已查明。”
他停顿了一下,殿内呼吸声仿佛都停了。
“纯属诬告。”
这三个字像三颗石子,在死寂的水面激起涟漪。
“所谓账册,不过是寻了坊间的假账先生,模仿笔迹伪造。那几个人证,亦是崔家花钱雇来的无赖。”
他语速稍快了些,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上。
“此事,与博陵崔氏牵扯甚深。朕已着大理寺彻查,所有涉案之人,一个都跑不掉。”
长安城的消息跑得快,崔府当日便有几位主事人物被大理寺的差役“请”了出去。崔家大院像是被人掀翻了锅,连平日里最讲规矩的管家都急得团团转。士族们原以为能借此机会扳倒王玄,谁知一脚踩空,摔了个灰头土脸。
王玄依旧站在御史台的队列里,背脊挺直。经过这一遭,他在朝中的位置似乎更稳了,李世民对他的信任,肉眼可见地加厚了一层。百官再看他时,眼中神色复杂得很,谁都明白,这位王中丞,如今可不是好惹的主儿了。
东宫那边,李承乾只是听着常胜的回禀,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那些士族官员的狼狈,他早就料到了。这只是第一步棋,后面还有更多。
博陵崔氏这次算是撞了个大钉子,朝堂上士族们那股子傲气,确实被压下去不少。可这表面上的平静,底下却酝酿着更深的东西。李承乾心里清楚,真正的较量,才刚刚露出个尖儿。他要的不是吓唬吓唬他们,而是要动筋骨,动根本。
过了几日,甘露殿里,李承乾将一份名单呈给了李世民。那名单他改了好几遍,上面是他为登州、扬州新政试点选的人。
李世民接过名单,慢慢翻看。里面不少名字,都是这些年不太受重视的寒门子弟,或是有些本事却没机会施展的边缘人物。有些名字,李世民脑子里也有些印象,太子最近确实常提起他们。
李世民放下名单,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点道:“承乾,这份名单,怕是吏部那边,要闹翻天了。”
李承乾神色不变:“儿臣举贤不避亲,亦不避仇,更不以出身论英雄。登州、扬州试点,事关大唐国运兴衰,非有大魄力、大才干之人不能胜任。儿臣以为,这些人,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