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许灼华,程牧昀就被她的眼睛吸引,亮得像是耀阳,清澈干净,纯真浪漫,无知无畏。
程牧昀承认,他是见色起意。
他希望看见那双眼睛笑,弯成月牙,或娇嗔妩媚,反正怎样都喜欢。
此刻,程牧昀看着那双义愤填膺的眼睛,只想躲避。
避之不及。
许灼华第一次从程牧昀的脸上发现无措。
“程牧昀,东州没了,你该清醒了,你的人有多少是东州的?他们怎么想?你怎么想?你敢肯定没有人对这个国家失望吗?”
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人就是激流中的一滴水,被卷进漩涡之中,无处躲藏。
真正觉醒的人很少很少,但总会有一两个。
程牧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在受到东州丢了的消息时,他就已经对这个国家失望。
只是他能做什么呢?
举起枪,不知道杀谁,放下枪,心有不甘。
迷茫的男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双手无力地垂在身前,仿佛被抽干了心气。
他后退一步、两步、三步……
“程牧昀。”许灼华害怕地走向程牧昀。
程牧昀抬起手,拦住她。
许灼华从程牧昀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头上裹着纱布,眼里含着泪水,义士决绝的样子。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程牧昀转身离开,将船上的绳子放到最长。
许灼华看着程牧昀慢慢放开绳子,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你把我关起来没有用。”
高大的男人站起身,半张脸隐没在黑夜中,“至少你是安全的。”
程牧昀走了。
留下两个人看着小船。
许灼华坐在船舱里,趴在窗边看着漆黑的河水。
黑得深邃吓人,倒映着月亮和星星,像是下一秒就要吞噬一切。
“我是不是把话说重了?”
“程牧昀能不能接受?”
她心里乱如麻。
刚才程牧昀的眼睛,就像是失了神一样。
河边草地里的青蛙叫响亮,许灼华觉得头疼。
一个茶碗被扔进水面,咚地一声。
“别叫了!”
看守的两人被惊醒,看着船舱里小小的身影,正叉着腰跟青蛙对骂。
连着三只茶碗扔出去,只管得了一会儿,这些青蛙就像是法国会议上的列强,吵得要翻天,绝不给中国人说话的空。
只剩一只茶碗,不能再扔了,再扔就没东西喝水了。
不知忍了多久,外面的天曚曚亮,许灼华才睡过去。
醒来时,桌上放着食盒,还有两摞崭新的茶碗。
好似在说:‘随便扔。’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现在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平静。
那种无力感,深深扎到身体里。
许灼华坐在船舱里,失神地看着被微风吹皱的河面。
该死!
她拿起一只茶碗,泄愤一样摔在船舱底。
茶碗四分五裂。
捡起来一块最趁手的碎片,许灼华捏在手里。
一整天,程牧昀都没来。
一整天,许灼华都在观察水面。
等夜幕降临,两个看守的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