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事情果然如陈珪所料。曹操与吕布僵持了三个多月,由于粮草耗尽,双方都无力再战,只能被迫休战,各自退兵。吕布率军移屯至山阳,曹操则退回鄄城。
当兖州战报传到王镜手中时,她正在下邳城的州牧府内。
“果然被陈公说中了。”王镜放下战报,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
她转头望向内室,那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是要把肺腑咳出来似的。陶谦的病榻就安置在那里,这位年迈的徐州牧已经连续三日水米不进。
一位医者掀帘而出。他身形瘦削,身着素麻布衣,腰间悬着个青布药囊。
王镜问道:“华佗先生,陶公情况如何?”
华佗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深深叹了口气,“陶使君唇色发绀,舌苔焦黑,五脏精气已然耗尽。老朽用金针度穴,又喂了参汤吊命,再无计可施了……”
医者父母心,可有些命数,终究非人力所能挽回。
“主君若还有话要问……须得快些,最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有劳先生了。”
王镜点了点头,随后迈进内室。
内室里药味浓得呛人,陶谦躺在层层锦被中,枯瘦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见她进来,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最后的光彩。
“是……王使君来了吗?”
“陶公。”
王镜走上前去,站在陶谦榻前。
陶谦喘息着,每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老夫…自知…大限将至…今日…便把徐州…便托付给使君了…”
王镜轻声道:“陶公放心。”
陶谦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却仍固执地睁大双眼,“还求…使君…答应我…两件事…”
“陶公请讲。”王镜俯身靠近,以便听清老人微弱的声音。
陶谦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第一…善待徐州百姓…不可让他们再遭战乱饥荒…”
王镜郑重地点头:“我答应。”
“第二…善待我陶氏一族…不求富贵…但求平安…”
王镜一字一顿道:“陶氏子弟若贤,当重用;若不肖,亦当厚养。镜在此立誓,必保陶氏血脉不绝。”
陶谦紧绷的身体突然松懈下来,嘴角浮现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好…如此…老夫…可以瞑目了…”
他颤抖着指向床头的漆木匣子:“打,打开它……”
王镜依言取过匣子。铜锁弹开,里面静静躺着徐州牧的青铜印绶。
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印绶冰凉的纹路。
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而后归于平静。
陶谦像一片轻飘飘的枯叶落回锦被上,安详地永远睡去。
王镜缓缓直起身,将印绶紧紧攥在掌心。青铜的凉意透过皮肤直达心底,徐州是馈赠的礼物,也是托付的千斤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