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定王府的飞檐上挂着半轮残阳,将琉璃瓦染成琥珀色。我裹着狐裘穿过九曲桥,湖面结着薄冰,倒映着廊下新挂的气死风灯,暖黄的光晕里浮着细雪,像撒了把碎金。春桃抱着鎏金暖炉跟在身后,脚步踩碎薄冰,发出\"咔嚓\"轻响,惊起芦苇丛中几只夜鹭。
\"王妃仔细路滑。\"她伸手要扶我,却被我摇头回绝。掌心还残留着太庙雪地上的凉意,此刻触到小腹,隔着锦缎仍能感受到那里的温热——三个月的身孕,像揣着个小太阳,熨得人心慌。
慕容煜的书房亮着烛光,窗纸上映出他伏案的影子,时而抬笔,时而停顿,倒像是在批奏折。我屏退丫鬟,推开门时,一股混着沉香与药香的热气扑面而来。案头的鎏金香炉里,香灰堆成莲台状,药碗放在青瓷碟旁,雾气袅袅,隐约能看见碗底沉着的药渣。
\"又在装病?\"我解下披风搭在椅上,袖口扫过案角,发出细微的声响。慕容煜的影子猛地顿住,随即恢复如常,却在我走近时,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
药碗里的汤羹呈深褐色,表面浮着几片枸杞。我取出袖中银针,针尖在烛火上转过三圈,才轻轻刺入药渣。红枣的甜香混着桂圆的腻味率先窜入鼻尖,接着是淡淡的蜜糖气息——哪里是什么治旧疾的雪融散,分明是太医院专供后妃滋补的\"八珍益母汤\"。
\"王爷的病,怕是要传给太医院的王院判了。\"我用银针挑起一块药渣,琥珀色的桂圆肉在烛光下泛着油光,\"雪融散需配雪水煎熬,味苦性寒,可这碗里的...分明是加了三倍蜜糖的甜汤。\"
\"夫人眼神这般利,为夫哪敢再瞒?\"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慕容煜倚在门框上,月白长袍未系玉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发间还沾着片枫叶,倒像是从后园翻墙进来的少年,\"今早看你去太庙时穿得单薄,特意让膳房炖了暖身的甜汤,谁知道...\"
\"谁知道我会查药渣?\"我转身看他,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与书架上的兵书重叠,\"前几日的'咳血',可是用了西街胭脂铺的'醉海棠'?那颜色偏粉,倒不如'点绛唇'逼真。\"
他无奈苦笑,上前两步握住我的手,指腹摩挲着我掌心的薄茧——那是这些年握针留下的印记:\"自你有了身孕,便日日往绣坊跑,与婉柔商议事情到子时还不歇。为夫连说句体己话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出此下策...\"
\"下策?\"我挑眉,任由他将我拉进怀里,闻到他衣上淡淡的雪松香,\"堂堂定王,竟学孩童吃醋,传出去可要笑掉人大牙。\"话虽如此,却忍不住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