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的银镯子磕在供桌边沿叮当作响:\"爹娘莫怪,团圆饭总要人齐。\"她第三次扶正灵位时,牌位底座竟渗出暗红液体,顺着桌缝滴答坠地。满姨突然捂住嘴干呕——那是她晌午刚酿的杨梅酒。
当灵位被挪到二老牌位后方,屋角的座钟恰好敲响七下。烛火倏地蹿高三寸,将我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扭曲成跪拜的姿势。
八仙桌上的锡酒壶突然自行倾斜,酒液在空中划出银线,准确落入外公生前的青瓷酒盅。大表哥夹起块红烧肉,肉块刚沾到外公碗沿就\"滋啦\"冒起白烟。表弟的筷子\"当啷\"掉地,他指着外婆碗里瞬间干瘪的米饭:\"有...有牙印!\"
送灵时塘边起了浓雾,纸船在墨色水面打着转不肯下沉。三叔公哆嗦着又烧了三沓纸钱,火光中忽然传来女人的啜泣声。表妹腕上的桃木珠突然崩断,滚落的珠子在青石板上跳着,最后排成个歪扭的\"怨\"字。
子时的梆子声惊醒了浅眠的满姨。厨房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像有人把碗碟挨个往地上砸。她攥着大姨的胳膊摸到厨房门口,月光正照在洞开的碗柜上——昨天新买的青花碗碎成八瓣,每片碎瓷都朝着大舅妈灵位的方向。
\"爹娘没吃饱...\"大姨的眼泪砸在碎瓷片上,她突然盯着碗柜深处:\"秋萍姐的腌菜坛子怎么开了?\"
我这才想起那个落满灰的陶坛,大舅妈生前每年清明都会送来腌梅子。去年她葬礼后,坛子里的梅子全长了白毛,可此刻坛口竟汪着暗红的汁水,甜腻的腐味混着酒香在厨房弥漫。
第二日重摆供桌时,三叔公执意要在大舅妈灵位下压张黄符。当线香再次点燃时,符纸突然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冤\"字。表弟指着窗外惊叫,塘边那棵枯死三年的老槐,竟在七月骄阳下抽出了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