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竹影黄仙(1 / 2)

江南水乡的蝉鸣声里总带着潮湿的暑气。我三伯家的青砖老屋就坐落在村口第三棵老槐树旁,门前那方不足半亩的池塘,浮萍下总藏着成群的鲫鱼。那年我十二岁,裤脚卷到大腿根,赤脚踩在温热的塘泥里,竹编的虾笼沉下去又提起,水珠顺着篾条缝隙滚落成串银链子。

三伯蹲在屋檐下劈竹篾,老茧手指捏着篾刀一抖,青黄竹皮便如春蚕蜕壳般层层剥落。他当兵时留下的旧伤在梅雨天作痛,脊梁却永远挺得笔直。\"小囡当心蚂蟥\",他说话时眼角的皱纹堆成菊瓣,手里不停编着给隔壁阿婆的竹筛,经纬交错间竟编出双鲤戏莲的图样。那柄铜烟锅在青石门槛上磕出清脆声响,惊得塘边芦苇丛里扑棱棱飞起两只白鹭。

霜降那天清晨,三伯母的尖叫惊醒了半条巷子。灶屋柴堆里蜷着团金黄色的影子,尖嘴沾着鸡血,细长眼珠泛着绿光。三伯抄起竹扫帚要打,那黄鼠狼却不逃,后腿直立作揖似的,喉间发出婴孩啼哭般的呜咽。自那日起,但凡三伯编竹器,总能听见梁上有细碎脚步声,竹篾堆里时不时落下几撮黄毛。

冬至家宴上,三伯突然摔了酒碗。他直勾勾盯着门外飘雪,说河里有条红鲤鱼等他去捉。堂屋里烧着炭盆,他额角却沁出豆大汗珠,青竹般的手指死死抠着八仙桌边沿,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三伯母抹着泪收拾碎瓷片,说那畜生夜夜蹲在房梁上学人咳嗽。

开春后三伯愈发古怪。有次帮我娘修竹椅,突然扔了篾刀就往河边跑,说水鬼拽他脚脖子。我追到石拱桥下,只见他半个身子浸在春寒料峭的河水里,手里攥着把水草傻笑。那天他编的竹席上莫名出现血指印,篾条缝隙里夹着几根金黄色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