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七号囚笼(1 / 2)

北京盛夏的蝉鸣穿透看守所高墙时,我正蜷在西一筒道上七号监室的铁窗下。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蓝白条纹的囚服,铁栅栏外透进的光斑在水泥地上蛇形游走。这里的空气永远浸着霉味、汗酸和尿骚,像块发馊的抹布堵在鼻腔里。

\"新收两个!\"管教老张的破锣嗓震得筒道嗡嗡作响。铁门哐当弹开的瞬间,两道影子跌进七号监室。前头那个瘦得跟麻杆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后来才知道他叫黎占国。后头跟着的庄稼汉满脸沟壑,裤脚还沾着泥,说是给建筑队拉货时顺了钢材。

按照规矩,新来的得蹲在离尿桶最近的墙根。黎占国缩着脖子蹭到属于他的位置时,我分明看见他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那地方铺着块磨出棉絮的破毯子,上面还留着前个犯人吐的褐色污渍。

当夜就出了怪事。三更天铁窗外透进月光,赶大车的突然鲤鱼打挺蹦起来,扯着嗓子喊:\"到!七号!\"整个监室的人都被吓醒,老张提着警棍冲进来时,那汉子还直挺挺站着,眼白在黑暗里泛青。

\"作死啊?\"老张的警棍砸在铁门上火星四溅。庄稼汉这才回魂似的哆嗦起来:\"我听见有人喊我名儿,真的...\"这话引得几个老犯嗤笑。可接下来两天,这汉子像中了邪,不分昼夜地鬼叫,最后被拖出去时裤裆都尿湿了。

黎占国那几天总盯着空出来的位置发呆。有天放风时他凑过来,身上飘着看守所特供肥皂的怪味:\"哥,你说装疯真能出去?\"我没搭腔,看他干裂的嘴唇神经质地翕动。判决书下来那天,他倒卖假币的数额够判十年。

变故来得比雨季还急。那天中午送饭的间隙,黎占国突然扯开嗓子:\"到!七号!\"那声音尖得像钢丝,在筒道里荡出回声。管教冲进来时,他正拿头哐哐撞墙,血珠子溅在灰墙上像串歪扭的算盘。

戒具所的老李给他上了二十斤的脚镣。铁链拖地的声响日夜不停,混着他越来越嘶哑的喊叫。灌食的橡胶管插进去又弹出来,米汤混着血沫喷了管教满脸。有天深夜我惊醒,看见他蜷在月光里啃自己的手腕,白森森的牙印下翻着粉红的肉。

第七天清晨的雾气还没散,黎占国的铺位已经凉透。管教骂骂咧咧进来收尸时,他最后那声\"到\"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眼珠子凸得几乎要蹦出眼眶。装着遗物的蓝塑料袋扔在尿桶边,被血浸透的囚服鼓出个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