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寒衣劫(1 / 2)

一九九七年的寒衣节比往年更冷些。前嫂子周桂芳裹着蓝布棉袄站在村口十字路口,西北风卷着纸灰打着旋儿往人脖子里钻。她往火堆里添了把黄纸,火光映得她颧骨发红:\"老刘家的,王叔家的,还有大舅公......\"

纸钱将尽时,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唐山地震时被压在房梁下的李奶奶。那个总爱坐在门槛上纳鞋底的孤老婆子,塌陷的眼窝里总盛着三分愁苦。周桂芳捏了捏口袋里剩下的最后两枚铜钱,风卷着沙粒刮得她睁不开眼。

\"横竖是没人祭拜的孤魂......\"她跺跺发麻的脚,转身朝家走去。老棉鞋踩过结了白霜的枯草,身后纸灰堆里突然窜起一道青烟,转眼就被北风吹散了。

当夜周桂芳是被冻醒的。三斤重的棉花被像浸了冰水,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她想翻身去够床尾的军大衣,却发现四肢像被钉在床板上。月光透过塑料窗纸在墙上投下斑驳树影,那些枝桠突然扭曲成枯瘦的手指,在灰墙上抓挠出簌簌的响动。

\"降温了......\"她拼命安慰自己,喉咙里却像塞了团棉花。直到鸡叫三遍,手脚才慢慢有了知觉。枕巾上结着层薄霜,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青光。

第三天夜里,周桂芳特意在堂屋生了煤炉。通红的炉火映着墙上褪色的年画,灶王爷的眉眼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她吞了两片安乃近钻进被窝,迷迷糊糊间听见门板\"吱呀\"作响。暗红色门帘下摆无风自动,露出双裹着破布的小脚。

\"桂芳啊......\"沙哑的呼唤裹着寒气钻进被窝,周桂芳浑身汗毛倒竖。她看见门帘缝隙里探出半张青灰色的脸,干瘪的嘴角裂开黑洞洞的笑:\"冷......\"

破晓时分,周桂芳连滚带爬冲进镇上的寿衣店。纸扎铺老板听完来龙去脉,抽着旱烟直摇头:\"该烧七色衣不烧,倒叫阴人惦记上了。\"他抖开一叠彩纸,\"得用桑皮纸裁四季衣裳,金箔纸做盘缠,再请城隍老爷做个见证......\"

2003年深秋,我抱着脸盆站在县一中的梧桐树下。卫生区的黄土夯得死紧,扫帚划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转学生陈默蹲在围墙根抽烟,他脖子上挂的八卦镜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知道为什么这里寸草不生吗?\"他弹了弹烟灰,眼神飘向远处冒着青烟的大集贸市场,\"十年前腊月二十六,三个镇的爆竹商在这儿支摊。有个卖'窜天猴'的抽着烟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