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冷些,窗檐结的冰棱足有半臂长。我握着新买的摩托罗拉t190翻盖手机,屏幕蓝光映着哈出的白气。孟子在电话里说辽阳的物流公司招押车员,包吃住月薪三千二,这在当年能顶国企职工半年工资。
\"兄弟我还能坑你?\"孟子在电话那头笑得爽朗,\"咱们小学翻墙逃课的交情,要不是老三说这肥差先紧着自家人......\"
我裹着军大衣踏上绿皮火车时,车厢里飘着泡面与旱烟混杂的气味。辽阳站台积着脏雪,孟子穿着貂绒领皮夹克迎上来,身后跟着的老三却穿着褪色工装,袖口磨得发亮。
传销窝点藏在城乡结合部的筒子楼里,霉味混着廉价香皂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廊尽头的铁门拉开时,二十多双血丝密布的眼睛齐刷刷转过来,墙角的破电视机正循环播放某位\"成功导师\"的演讲录像。
\"这叫分享经济。\"老三递来印着错别字的宣传册,指缝里嵌着黑泥,\"咱们公司的保健磁疗床垫,每发展一个下线就能......\"
手机和钱包被收走那晚,我躺在铺着草席的水泥地上数霉斑。隔壁床铺的中年男人整夜磨牙,说梦话还在念叨\"金字塔结构\"。凌晨三点,走廊传来拖拽重物的声响,接着是女人压抑的呜咽。
次日的\"晨会\"在废弃棉纺厂举行。百余人踩着结冰的土路行进,领队的红围巾女人用铁哨打着节拍。队伍末尾的女孩白得瘆人,后颈淡青血管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四川口音像浸了水的棉絮:\"我叫阿瑶。\"
我们被安排在第三排的塑料凳上。台上的讲师唾沫横飞时,阿瑶忽然扯了扯我袖口,掌心躺着只纸折的蜘蛛。她比划着把蜘蛛塞进矿泉水瓶,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