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生死状:血染桃花渡(1 / 2)

1987年的腊月二十八,老北风卷着细雪粒子往人脖领里钻。王满楼蹲在村北青石碾盘上,三个闺女像鹌鹑似的缩在他影子里。他嘬着旱烟袋,眼珠子盯着村口那条冻得发白的土路——内蒙来的长途车该到了。

晌午歪的时候,一辆蒙着帆布的吉普车扬起雪沫子。车门开处,裹着羊皮袄的汉子搡下个半大孩子。那孩子额角结着血痂,眼珠黑得瘆人,活像头刚离了群的狼崽子。满楼媳妇\"哎哟\"一声撩起围裙擦孩子脸上的灰,却被一口咬住虎口。\"属狗的你!\"满楼抄起赶羊鞭就要抽,被中间人拦住:\"这可是草原上的野马驹,熬鹰似的慢慢熬。\"说着往孩子后腰眼狠踹一脚,\"巴图,磕头!\"

十岁的春妮突然从娘怀里挣出来,踮脚往男孩破棉袄兜里塞了块烤红薯。巴图愣愣盯着手心的黑疙瘩,\"扑通\"跪在雪地里,脑门磕得砰砰响。碾盘旁的老槐树簌簌落雪,树洞里盘着条冬眠的花斑蛇。

腊月二十九,村里来了个蹊跷的老头。灰布棉袍油光发亮,脖上缠着的花斑蛇吐着信子,赶集的人呼啦啦让开条道。老头在供销社墙根下摆开卦摊,黄纸符被北风吹得哗啦啦响。\"看相两块!测字三块!\"老头眯缝着眼,正撞见满楼领着巴图来买年货。春妮攥着哥哥的衣角,红头绳在风里一荡一荡。

\"这位大哥,给孩子算一卦?\"蛇头倏地转向满楼。李寡妇扭着水蛇腰挤到前头:\"给我算半个呗?\"老头冷笑:\"凤凰落架不如鸡,丢蛋的母鸡不值卦钱。\"众人哄笑更甚——这寡妇嫁了四回,每回都是月子没坐完就离。满楼被拱到卦摊前,老头盯着他眉心看了半晌,突然长叹:\"命里没有莫强求,求来求去是冤仇!\"转身要走,却被巴图拽住袍角。老头枯手抚上少年发顶:\"报吧报吧,跟这么紧有意思啊?\"话音未落,春妮怀里的烤红薯\"啪嗒\"掉在雪地上。

十年光景,春妮出落得比山桃花还俏。乌油油的大辫子垂到腰际,纺纱厂的白围裙都掩不住身段。倒是巴图越长越阴郁,颧骨上两团高原红,看人时总半垂着眼睑。满楼媳妇常对着菩萨像叹气:\"这俩孩子一个属火一个属冰,早晚要出大事。\"

变故发生在1998年芒种。春妮领回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小伙,说是厂里技术员李卫国。巴图把新磨的镰刀往磨石上一摔:\"爹当年说的亲事不作数了?\"满楼媳妇忙打圆场:\"童养媳那是老黄历......啪!\"青花碗在巴图脚边炸开,瓷片划破他脚踝。春妮尖叫着去捂伤口,却被巴图攥住手腕:\"你是我的!打从你往我兜里塞红薯那刻就注定了!\"

七月的知了在桃树枝上扯着嗓子嚎。巴图蹲在村口老槐树上,看李卫国的自行车铃铛响着拐过桃花渡。树杈间乌鸦扑棱棱飞起,落下一片黑羽。树洞里那条花斑蛇不知何时醒了,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