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挟着桂花的甜腻从纱窗缝隙钻进来时,我正蜷缩在竹席上数天花板的水渍。那年我卧室的吊扇总发出咯吱异响,像有人用指甲反复刮擦扇叶。母亲说这是老房子沉降的缘故,可我知道不是——每当午夜三点零七分,那些斑驳的霉斑就会在月光里扭曲成小手的形状。
\"又醒了?\"母亲套着褪色的珊瑚绒睡袍推门进来,手腕上还沾着医院值班室的消毒水味。她第无数次摸我汗津津的额头,指尖的凉意让我想起停尸房的金属台面。父亲抱着装满病历的牛皮纸袋站在门口,眼镜片映着走廊昏黄的壁灯,像是两团飘浮的鬼火。
化验单在樟木衣柜上摞成小山,褐色药瓶里的液体散发着铁锈腥气。我被迫咽下第七瓶青蛙油炖肉饼的夜晚,窗外的桂花树突然簌簌作响。暗绿色叶片在月光下翻涌如浪,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树干往上爬,树皮剥落的脆响混着孩童咯咯的笑声。
外婆来接我的清晨下着牛毛雨。她撑的油纸伞是暗朱砂色,伞骨上系着五色丝线,走过青石板路时会发出铃铛般的轻响。渡船在江面划开墨绿色的涟漪,艄公的竹斗笠压得很低,船头供奉的妈祖像前,三炷线香燃出蛇形的青烟。
\"阿婆带你去见个人。\"外婆用生锈的铜钥匙打开临江老屋的门锁时,霉味扑面而来。水泥地上暗红的斑点连成北斗七星,墙角神龛里的观音像双目低垂,供桌上摆着的却不是水果,而是七盏盛满清水的粗瓷碗。
穿靛蓝土布衫的老太太从里屋转出来,银发间别着玳瑁梳,耳垂上的翡翠坠子绿得发黑。她和外婆用西南官话急速交谈,喉音打着卷儿在梁柱间碰撞。当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我手腕时,我闻到浓烈的艾草与硫磺混杂的气味。
\"午未之交的孩子啊...\"老太太布满裂痕的嘴唇翕动,普通话带着奇怪的弹舌音。她往我领口别三角形符包时,铜钱硌得锁骨生疼,朱砂画的符咒蹭在皮肤上,像被火舌舔过般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