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米袋里的魂声(1 / 2)

梅雨季的第三个清晨,我蜷缩在老宅二楼的雕花木床上,听着檐角断断续续的滴水声。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接着是表妹阿宁撕心裂肺的咳嗽,那声音像是要把肺叶都咳出来。

我赤着脚跑下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时,正撞见舅妈捧着一盏油灯从祠堂转出来。她乌木簪子斜插的发髻里掺着几缕银丝,靛青布衫的下摆还沾着祠堂门槛的陈年香灰。\"去灶房舀半碗陈糯米来。\"她说话时眼角的皱纹像水波般漾开,手里铜铃铛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阿宁躺在堂屋的竹榻上,双颊烧得绯红。她去年及笄时戴的银项圈此刻勒在细瘦的脖颈上,随急促的呼吸忽明忽暗。舅妈将油灯搁在八仙桌正中,灯芯爆出朵青紫色的火花。我这才看清她左手还攥着个靛蓝布袋,不过婴孩拳头大小,针脚细密得像是绣娘的活计。

\"这是去年重阳收的露水浸过的线。\"舅妈接过我递来的粗陶碗,指尖在米粒间轻轻拨动。霉绿的窗纸透进的天光里,那些白米竟泛着珍珠般的微芒。她忽然捻起三粒米对着亮处端详,米粒中间有道极细的裂痕,像是被什么尖锐之物刺穿过。

堂屋陡然暗下来。舅妈吹熄了油灯,铜铃在阿宁头顶三寸处轻晃。当啷——当啷——铃舌撞击铜壁的声响带着某种古怪的韵律,我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阿宁的咳嗽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喘息,像离水的鱼在竹榻上扑腾。

舅妈的手速快得惊人。三粒米被拍在阿宁眉心,另外七粒顺着耳垂滑进靛蓝布袋。她咬破中指在袋口画符时,我闻到了祠堂供香混着铁锈味的奇异气息。布袋收口的红绳打了七个死结,最后一个结扣成时,阿宁猛地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幼猫般的呜咽。

\"今夜子时前,让阿宁枕着这个。\"舅妈把布袋塞进我手心。布料触感冰凉,像是刚从井水里捞出来,可那些米粒明明在透着体温。我低头细看,发现布袋表面浮着层霜花似的白翳,转瞬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