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岔路口(1 / 2)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回答那个最古老的问题:

“我们还行不行?”

陈家村的回答是:

“只要不放弃,我们就一定行。”

秋风起,陈家村的夜渐渐凉了下来。

院子里的梧桐开始落叶,蜜果厂的夜班灯仍然亮着。女工们戴着头巾,在流水线前专注地贴着标签,一瓶瓶橘子罐头整齐码入纸箱,准备送往北方的连锁超市。

这是他们第一次完成来自三省八市的联合订单,总数量一万瓶。对于市里或许不算什么,但对陈家村来说,这一万瓶里,压着的是二十个复制村的试炼线。

“我们代工,但每个罐头都贴着他们村的名字。”芳兰边检查边说,“不能出事,一瓶都不能。”

陈鹏飞站在仓库门口,望着纸箱上那些新名字:杨湾、双溪、老马庄……每一个都不是陈家村,却都用了他们的制度,他们的流程,他们的规则。

“这些名字,才是我们种下的第一批林子。”他说。

这批“代工式托育订单”正是蜜果复制计划的第二阶段内容。

第一阶段是“复制制度”,第二阶段就是“托管运营”——新村暂时无法自主完成全流程,就由陈家村代加工,但每瓶罐头都落他们的村名,由他们负责售后,由他们独立承担收益与风险。

“我们是品牌协助者,但不替他们扛责任。”陈鹏飞一锤定音,“走得动的村,才配叫牌子。”

……

与此同时,蜜果学院第六期课程如期举行。

但这一次,陈鹏飞没有安排课堂,而是带学员上山。

清晨五点,他和三十多位学员沿着山路一路上行,直到村后那块老林地。

太阳刚从东方升起,山林里还有薄雾。

他站在高地上,望着脚下这片已经起变化的山坡:半年前,这里荒草丛生,如今已经修出一条蜿蜒小路,旁边立着几块木牌子,写着“蜜果示范种植园”“蜂箱配套林”“村民共育田”。

“这是我们的第三条路。”陈鹏飞回头看着众人。

“我们不是只有罐头和蜂蜜。我们是整个村落共同体的系统重构。”

“你们看到这些果树,是去年栽的;这些蜂箱,是今年新配的;这些路径,是村民主动修的。我们要的,不只是产品标准化,还要生活场景系统化。”

“你们的村回去,也要这样干:别只盯着能卖的钱货,更要看到背后的协作方式。”

陈鹏飞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学员们一时间都沉默了。

“我们过去总想着卖产品、搞产业,殊不知真正能让村走下去的,是人和人之间还能不能信、能不能帮、能不能一起干。”

他指了指一旁的果林:“这些果子是十几户人家一起认种的。谁家空闲多,谁就多出点劳;年底按产量分红、按管理绩效结账。这不是‘企业承包’,这是共建共育。”

“我们叫它‘共田制’。”

一名来自陕北的年轻村支书举手问:“那要是有人耍赖,少干多拿呢?”

“制度不怕赖,怕你不设规。”陈鹏飞回答得干脆,“我们不是喊口号,而是白纸黑字,地块认领时签协议。干多干少,现场贴公示。谁干了啥、啥时候干的,全写在本子上,一季度一次核对签名。”

“这玩意,说简单是简单,说难也难。就看你敢不敢开这个头。”

一位中年村干部点头:“我们村之前也搞过共耕田,但到最后没人管、没人算,干着干着就散了。”

“那是你没算细,也没让人看到回头的账。”陈鹏飞语气温和,却直指要害,“制度不怕复杂,怕你躲懒、怕你含糊。你敢把第一笔账算清了,第二笔就有人愿意投。”

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一片平台上立着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屋门口挂着一块木牌:

“村务共议室”

这是陈家村去年新建的实验室,不做行政办公,不设村干部办公桌,专门用于村民集体协商公共事务、合作项目、制度争议的空间。

屋内陈设简洁,只有一张圆桌和几条长凳,墙上钉着一块大木板,上面写着村内所有合作项目进度、参与人名单、责任人签字、近三月纠纷记录与处理方案。

芳兰走进屋内,轻声道:“我们村就是从这里慢慢把‘你我他’变成‘我们’。”

“我们不怕争,怕的是不说。”

“合作不是没分歧,而是有了矛盾,还有地方能坐下来吵、能谈拢、能落笔签。”

学员们纷纷围拢过来,盯着木板上那行红笔写下的记录:

【2024年10月8日】

项目:蜂蜜共销组返利机制修改讨论

争议方:王小芳(封装工组长)、陈福生(养蜂户代表)

分歧焦点:是否按季平均返利or按组绩效分配

结果:经协商,由共议小组建议采“按效优先,季补平衡”方案。双方签字。

签字时间:2024年10月10日

执行情况:已生效。

有人感叹:“我们村连吵架都上升不到‘机制’层面。”

陈鹏飞笑:“以前我们也都是私下打招呼、互相忍着,但后来发现,越忍越僵,越躲越散。要真想走合作路,就得立个地方,让大家能把话摊开说、把账当众过。”

“这一屋子,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它能定个规矩:只要愿意进屋坐下,就得认这个规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