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有个虎贲士长得很像蔡邕,孔融每次饮酒尽兴时,就拉他同坐,说:“虽然没有德高望重的老成人,还有典章制度可效法。”他爱才好客到了如此地步。
《续汉书》记载:太尉杨彪与袁术有姻亲关系,袁术称帝谋反后,曹操与杨彪产生嫌隙,借机逮捕杨彪,准备将他处死。孔融听闻此事,来不及换上朝服就去见曹操,说:“杨公家族世代德行高洁,四代人都荣耀显赫。《周书》说‘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何况是因袁氏的罪名呢?《易经》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如今看来不过是欺人之谈!”曹操说:“这是朝廷的意思。”孔融反驳道:“假使周成王想杀召公,周公能说自己不知道吗?如今天下的士大夫之所以敬仰您,是因为您聪明仁智,辅佐汉朝,举用正直之人、废黜奸邪之辈,致力于天下太平。如今您滥杀无辜,让天下人看到听到,谁能不人心离散?我孔融身为鲁国男子,明天就将卷起衣襟离去,不再上朝了!”曹操听后怒意稍解,于是释放了杨彪。
《魏氏春秋》记载:袁绍战败后,孔融给曹操写信说:“周武王伐纣,把妲己赏赐给周公。”曹操认为孔融学识渊博,必定是史书有记载。后来见面时询问此事,孔融回答说:“我是根据现在的情况推测,想来应该是这样罢了!”
建安十三年,孔融在接待孙权使者时,说了诽谤曹操的话,因此被判处死刑,弃尸街市。他的两个儿子当时年仅八岁,正在下棋。孔融被捕时,他们端坐不动。身边的人问:“你们的父亲被抓了,为何还不起来?”两个孩子说:“哪里有巢毁了而卵不碎的呢!”最终一起被杀害。
孔融有崇高的名声和卓越的才学,世人大多为他感到哀伤。曹操担心远近之人议论,于是下命令说:“太中大夫孔融已经伏罪,但世人多被他的虚名迷惑,很少去核实真相。看到孔融言辞浮夸,喜好标新立异,就被他的诡诈迷惑,不再去察觉他伤风败俗的行为。本州有人说平原祢衡接受并传播孔融的论调,认为父母与子女并无亲情,就像容器与物品,不过是暂时寄存在其中;还说如果遭遇饥荒,父亲若不贤德,宁可去养活别人。孔融违背天道,败坏伦理,即便在街市处死,仍觉得杀他太晚了。现将这些事列出来上奏,宣示给各军将校和属官,让大家都知道。”
《世语》记载:孔融的两个儿子都还是孩童。孔融被捕时,回头对儿子说:“你们为何不逃走?”两个孩子都说:“父亲都如此境地,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他们知道必定会一同赴死。臣松之认为:《世语》说孔融的儿子不逃走,知道必定同死,这还勉强可以理解。但像孙盛所说的“八岁小儿能通晓祸福,聪明远超常人”,就实在难以理解了。八岁的孩子,即便聪明过人,又怎么会看到父亲被捕却毫无动容,继续下棋、从容自在呢?从前申生赴死时,仍言不忘父亲,不因自己将死而放弃念父之情。父亲平安时尚且如此,何况在颠沛流离的困境中呢?孙盛把这件事当作美谈,恐怕是在伤害孩子吧!这大概是因为人们猎奇心重,却不知这样的说法有违常理。
南阳人许攸(《魏略》记载:许攸,字子远,年轻时与袁绍及曹操交好。初平年间随袁绍在冀州,曾在席间参与谋议。官渡之战时,他劝谏袁绍不要与曹操决战,相关内容记载在袁绍传中。袁绍自恃势力强盛,坚持要全力出兵。许攸深知袁绍不可劝谏,于是投奔曹操。袁绍战败逃走,后来曹操夺得冀州,许攸立下大功)。
许攸自恃有功,常常与曹操开玩笑。每次宴席上都不知节制,甚至直呼曹操的小名,说:“阿瞒,你要是没有我,根本得不到冀州!”曹操笑着说:“你说得对。”但内心却对他心生嫌隙。后来许攸跟随曹操出邺东门,回头对左右随从说:“这家人要是没有我,根本没法进出这道门!”有人将这话禀告曹操,许攸于是被逮捕处死。
娄圭(《魏略》记载:娄圭,字子伯,年轻时与曹操有旧交。初平年间在荆州北部聚集人马,后来投奔曹操。曹操任命他为大将,但不让他掌管兵权,而是常让他在席间参与谋议。河北平定后,他随曹操在冀州任职)。
一次,曹操带诸子外出游玩,娄圭当时也随行。他回头对左右说:“看这父子俩,如今这般享乐!”有人将这话报告给曹操,曹操认为他心怀不满,于是将他治罪。
《吴书》记载:娄圭年轻时就有远大志向,曾感叹道:“男子汉活在世上,应当拥有数万士兵、千匹战马追随身后!”同辈人都笑话他。后来他因藏匿逃亡者被捕,论罪当死,却越狱逃脱。追捕者追得很急,娄圭便换上类似追捕者的衣服,官吏没能察觉,这才得以脱险。天下义兵兴起后,娄圭也聚集人马依附刘表,后来归附曹操,成为曹操的重要谋士,军国大事常与他商议。
刘表死后,曹操进军荆州,刘表之子刘琮投降,持符节迎接曹操,众将都怀疑有诈。曹操询问娄圭,娄圭说:“天下动荡,各地势力都贪图王命以自重,如今以符节来迎,必定是出于至诚。”曹操说:“很好。”于是进军。曹操对娄圭恩宠有加,娄圭家财万贯,曹操曾说:“娄子伯的富贵享乐堪比我,只是权势不如我罢了!”
娄圭跟随曹操击败马超等势力,功劳卓着,曹操常感叹:“子伯的谋略,我比不上啊!”后来娄圭与南郡习授同乘一车,看到曹操出行,习授说:“曹氏父子如此风光,何等快意!”娄圭说:“人活在世上,应当自己成就功业,怎能只羡慕别人呢!”习授将这话禀告曹操,娄圭于是被处死。
鱼豢评论说:“古人说:‘捕鸟时,靠的是罗网中的一个网眼,但只张一个网眼的罗网,终究捕不到鸟。鸟能远飞,靠的是翅膀上的正羽,但没有众多绒毛的辅助,也飞不远。’由此推论,大魏的建立,虽靠功臣之力,却也未必不是这类亲附者的功劳。”
在这些人中,崔琰最被世人痛惜,至今仍有人为他鸣冤。(《世语》记载:崔琰兄长的孙子崔谅,字士文,以简朴着称,在西晋官至尚书大鸿胪。荀绰所着《冀州记》称崔谅是崔琰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