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契丹变(1 / 2)

幽州城的秋夜浸着潮气,值更的老卒王铁头攥着灯笼的手直冒冷汗。他巡到军械库后角时,生锈的铜锁“咔嗒”一声坠地,在寂静里惊起几只寒鸦。借着火苗晃动的光,老人看见库房木门半开着,门缝里透出的月光正照着青砖地上蜿蜒的拖痕——那是三千柄陌刀被拖拽时,铁柄与地面摩擦留下的深沟。

“我的娘嘞!”王铁头灯笼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往刺史府跑。等崔元礼带着衙役赶到时,军械库内已是空荡荡一片,唯有墙角块巴掌大的磁石沾着未干的马奶,石面上阴刻的契丹狼头图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崔元礼捏着磁石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去年北疆送来的军报里提过,契丹人正在琢磨用磁石摆弄铁器,没想到这么快就摸到幽州城来了。

“大人!城外有动静!”城头守卫的惊叫撕破夜空。崔元礼冲上城楼时,只见西北方向腾起遮天蔽日的尘雾,闷雷般的马蹄声里,无数点幽蓝光芒如鬼火般逼近。当先一员大将手擎令旗,旗面绣着的金鳞童子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正是契丹南院枢密使耶律斜轸。

“放箭!”崔元礼一声令下,城头上万箭齐发。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箭矢飞到敌阵上方突然轨迹偏移,像被无形的手拨弄般,齐刷刷插在城楼女墙上,箭头全都指向内侧。参军杜衡刚要靠前查看,袖口突然冒起青烟——他铠甲上的铁扣正吸附着箭簇,摩擦生热竟将衣料烧焦。

“是磁甲!”杜衡扯开冒烟的袖口,露出被烫红的小臂,“他们给战马和铠甲嵌了磁石,能吸咱们的铁器!”崔元礼脸色铁青,正要下令改用火箭,却见契丹军阵中推出十架丈许高的木车,车顶青铜镜反射着月光,在夜空中聚成十道银亮的光柱。

“不好!是聚光镜!”崔元礼话音未落,光柱已扫到城墙。被照中的夯土瞬间腾起白烟,砖石发出不堪高温的“噼啪”声,肉眼可见的裂纹顺着墙面迅速蔓延。城上守军惊呼声中,大块墙体轰然崩塌,露出后面整装待发的契丹骑兵。

与此同时,五百里外的太原府正飘着细雨。醉仙阁的胡姬阿史那云踩着节拍旋转,腰间十二枚金铃随舞姿叮当作响。二楼雅间里,并州都督王忠嗣隔着纱帘,看着女子裙裾翻飞间露出的脚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刀柄——他今夜是为追查近日频发的军报失窃案而来,不想刚进门就被这铃声搅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大人怎的发呆?”阿史那云忽然欺身近前,指尖划过王忠嗣胸前铠甲的接缝处。男人本能地后仰,却见女子指尖寒光一闪,枚细如牛毛的磁针正刺向他膻中穴。千钧一发之际,屏风后剑光暴起,武玥的柳叶剑已抵住阿史那云咽喉:“契丹细作,认得我么?”

女子瞳孔骤缩——三年前在云州边塞,正是这个穿男装的姑娘砍断了她三根肋骨。此刻她不及多想,旋身时裙摆里十二枚磁石镖激射而出。武玥挥剑格挡,却觉剑身突然沉重如铁,原来磁石镖正牢牢吸附在剑身上。阿史那云趁机撞破窗户,夜雨中传来她清脆的笑声:“唐人就会躲在女人背后么?”

等武玥追出去,只在墙根捡到个绣着狼头的香囊。倒出里面的东西时,半张羊皮地图滑落在地,上面用朱砂标着幽州城防部署,玄武门的兵力布防图清晰可见。王忠嗣接过地图时,发现边缘还染着淡淡的马奶味——这和幽州军械库失窃现场的线索对上了。

胶东半岛的渔村此时正被大潮淹没。老汉刘三更被蟹钳敲打窗棂的声音惊醒,披衣出门时,只见月光下的海滩泛着青灰色,密密麻麻的“怪物”正朝村子爬来。他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海碗大的花蟹,蟹壳在月光下竟泛着金属光泽。

“活见鬼了!”刘三更壮着胆子捡了只,发现蟹壳上天然生着类似刻痕的纹路,仔细辨认竟是长安城中的十二时辰刻度。里正得知后,连夜捧着蟹赶到县衙。当裴九娘看到那只蟹子时,正值子时初刻,蟹壳上的纹路突然变化,原本的时辰刻度竟渐渐显形为玄武门的布防图,甚至能看清每个岗哨的位置。

“拿磁针来!”裴九娘突然开口。当她将一枚磁化的钢针刺入蟹眼时,蟹壳“咔嗒”裂开,里面掉出团泡在药水里的绢布。展开后,上面用突厥文写着“七日后,子时,太极宫”——字迹还带着潮气,显然刚写不久。裴九娘的手指骤然收紧,绢布边缘的火漆印让她心头一沉:那是突厥王室专用的狼头印记。

千里之外的骊山冰洞,寒气逼人。李璎浑身金鳞竖起,在寒玉床上翻滚抽搐,每片鳞片下都透出淡淡的蓝光。上官婉儿握着女儿的小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裴姐姐,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裴九娘正在调试新制的磁针,闻言抬头时,眼底尽是血丝:“唯有天山玄冰能压制她体内的磁毒,但玄冰离开极寒之地就会融化,必须用活人暖玉之躯保存。”

话音未落,洞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武玥推门而入,身上的雨水瞬间结冰:“突厥商队有玄冰线索,但他们要拿小世子的胎发作交换!”上官婉儿愣了一瞬,突然拔下金钗,对着铜镜割下一缕青丝:“我去。”武玥急忙阻拦:“娘娘万金之躯,怎能涉险?”

“她是我的女儿!”婉儿转身时,胡服已经穿好,“当年在感业寺,我连命都能舍,何况这点风险?”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已裹着斗篷冲进风雪中。武玥跺脚要追,被裴九娘拉住:“她带着影卫,且先看看突厥人耍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