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玄武变(1 / 2)

渭水寒甲

渭水河面结着薄冰,月光碎银般洒在冰面上,映出三千轻骑的剪影。李琰翻身下马,靴底碾碎一块浮冰,刺骨的寒气顺着靴筒爬上来。他伸手按在战马脖颈,触感异常——马鬃被掺了驼毛,染成突厥战马特有的青灰色,连马蹄铁都被匠人敲出不规则缺口,踏在冰面上只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报!潼关守军增至三千,清一色陌刀手。”斥候单膝跪地,靴底蹭掉的泥土里混着几片朱红色碎瓷,“据暗桩回报,守将是右威卫中郎将牛进达,曾在玄武门之变时为秦王牵马。”李琰指尖摩挲着剑柄上的麒麟纹,忽然轻笑一声:“姑母倒是会用人,当年的秦王旧部,如今成了她的看门犬。”

上官婉儿独立在将作监后巷,袖中银饼硌得掌心发疼。二更梆子响过三声,她贴着青砖墙挪步,火折光照亮墙角的玄武纹砖——这是太宗朝留下的暗记,指向地下淬火池。撬开砖缝的瞬间,一股硫磺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池底暗渠传来潺潺水声,水流方向正是东北方的汤泉宫。

“好个借水遁毒。”她低声咒骂,将精钢探钩伸入暗渠,钩住硬物的刹那,手腕猛地一沉。半块未熔的银饼破水而出,背面“少府监”的火漆印已被灼穿,露出底下阴刻的吐蕃文“甲胄三百,火油千石”。身后突然传来靴底蹭地的声响,她迅速将银饼塞进袖中,转身时已换上惊慌神色。

夜枭啼

二十名金吾卫撞开木门,月光在他们胸前的獬豸纹甲胄上跳动。为首宦官举着鱼符的手涂着丹蔻,腕间金铃响得刺耳:“奉昭仪令,彻查军械——”话未说完,便被婉儿踢翻的淬火炉打断。滚烫的铁水如赤蛇般在青砖上蜿蜒,靠近的金吾卫发出惨叫,甲胄被烫出凹痕。

“走水了!快救火!”婉儿混在慌乱的匠人中,趁乱退到后墙。墙头的铁钩划破她的鱼袋,九颗金珠“叮叮当当”落进排水渠——这是与暗桩约定的九响警报,每颗珠子刻着不同的星象,对应长安城九处藏兵洞。翻上墙头的瞬间,她瞥见淬火池里的水流突然变急,硫磺泡沫顺着暗渠涌向汤泉宫,心中警铃大作。

灞桥畔的芦苇荡传来夜枭啼叫,李琰抬手止住前进。对岸驿站灯火通明,却有三盏灯笼摆成倒三角——吐蕃狼图腾的暗记。他抽出鸣镝,箭头刻着的突厥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前日从突厥斥候身上缴获的。“换箭,射第三、第七、第十三盏灯。”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冰的刀刃。

第一支鸣镝划破夜空,射穿第三盏灯笼的瞬间,屋脊上弩机齐响。李琰冷笑:“果然有伏兵。”三千轻骑瞬间分成三股,中间百人举着突厥狼旗冲锋,吸引密集箭雨;左右两翼却抛出改良的铁蒺藜——三角钉中间缠着浸过桐油的麻绳,落地即燃,在桥头形成火墙。

赵四郎带着五十骑从侧翼突入,马槊挑开驿站木门的刹那,瞳孔骤缩。屋内整齐码放着三百套明光铠,甲胄内衬的蜀锦上,金线绣着吐蕃赞普的双蛇缠日纹,左胸甲叶内侧,用朱砂写着“李琰谋反”四个小字。“将军!”他的吼声里带着血味,“他们要栽赃咱们私通吐蕃!”

李琰剑锋挑起一副铠甲,指尖划过甲胄缝隙,忽然发现连接处的铜钉泛着青黑色——分明是用焉耆毒砂淬火的劣甲。他忽然想起疏勒河畔崩裂的胸甲,想起薛讷临终前缠着血布的陌刀,胸中怒意翻涌,反手将铠甲劈成两半:“既然要演,就给姑母唱场大戏!”

狼烟炽

玉门关的烽燧台上,五堆烽草同时燃起,五色狼烟在天际勾勒出狰狞的狼头。吐蕃大军的前锋已至城下,锁子甲撞击声如闷雷滚地,排头的骑兵竟举着唐军制式横刀,刀鞘上的狻猊纹清晰可见。守将张守瑜握紧剑柄,指节擦过剑鞘上“贞观二十三年”的刻痕——这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当年随太宗征高句丽时所赐。

“试箭!”他一声令下,床弩发出闷响,巨箭划破长空,却在百步外“咔嚓”断裂,箭杆中露出掺杂的硫磺碎屑。军械官跪倒在地,面如死灰:“将军,陇右军器监送来的箭矢,全是掺了河沙的劣铁……”话未说完,便被吐蕃百夫长的叫骂打断。

“李琰小儿,可识得此物?”那百夫长用关中话叫嚣,手中陌刀寒光一闪,刀镡处“薛”字铭文刺痛张守瑜的眼。他认出那是薛讷的佩刀,刀柄缠布上的血痕犹在,分明是从烈士手中夺来。“狗贼!”他怒吼着夺过亲卫的横刀,纵身跃下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