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的月亮像滴透了血的羊脂玉,沉甸甸压在扬州城头。韩世忠刚在水师衙门换好寝衣,后颈的旧疤突然突突地跳——那是二十年前随岳飞收复建康时,被金兵狼牙棒砸出的月牙形伤口。窗外传来铜铃相击的脆响,他赤脚冲上望楼,十二架青铜浑天仪的指针竟齐刷刷指向东南方,铜铃串在夜风中绷成直线,活像一群引颈待戮的白鹤。
\"大人!东海方向有异常!\"了望兵的声音带着哭腔。韩世忠抄起千里镜,镜筒里的海水正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极远处的水平线突然被扯出笔直的白线,像有人用巨笔在海天之间划了道裂痕。白线越拉越高,渐渐显出海墙的轮廓,浪头顶端裹着细碎的银芒,在月光下如同巨兽颈间的鬃毛——是磁砂,从琉球群岛海底翻涌上来的磁砂!
\"快放铁闸!\"韩世忠的吼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鹭。他抽出腰间横刀,一刀砍断绞盘上的牛皮绳,十二道青铜闸门带着刺耳的摩擦声砸入江口。这些重达万斤的闸门是裴九娘照着泉州出土的宋代控水装置改良的,闸面嵌着从交趾运来的天然磁石,此刻在海墙逼近的瞬间泛起幽蓝光芒,如同十二条蛰伏的青铜巨蟒睁开了眼睛。
海墙撞上闸门的刹那,天地间响起闷雷般的轰鸣。韩世忠被气浪掀得撞在望楼木柱上,耳朵里嗡鸣不止,血腥味从鼻腔涌上来。低头看去,掌心的老茧竟在震动中渗出细血,城下的唐军更是东倒西歪,有人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盔甲与兵器相撞发出杂乱的声响。浪头与磁石闸门摩擦的地方炸开无数蓝白色电弧,像极了去年在广州见过的雷暴天气,只是这雷火竟在水面上蜿蜒游走,将海水烧得滋滋作响。
\"第二道防线准备!\"裴九娘的声音从城头传来。这位被军中称为\"磁娘子\"的女官正扯开被电弧烧焦的袖口,露出小臂上纵横的疤痕——那是改良磁石武器时被灼伤的印记。三百架霹雳车早已在城头列阵,只是抛射箱里装的不是寻常石弹,而是装满磁粉的猪尿泡。这些猪尿泡经过浸油处理,坚韧程度堪比牛皮,裴九娘特意在磁粉中混入了泉州产的海浮石粉末,遇水即能膨胀结块。
\"放!\"随着令旗挥下,三百个黑影腾空而起,在海墙即将漫过闸门的瞬间炸开。磁粉与海水相遇的刹那,海面突然腾起白色烟雾,原本桀骜不驯的浪头像是被撒了把铁屑的磁石,瞬间变得黏腻沉重,浪头竟硬生生矮了三尺。武玥趁机带着五百死士驾着蜈蚣船冲了上去,这种船身狭长的快船是仿照岭南疍家渔船改制的,船头装有三棱形寒铁锚,船底缠着浸过磁石药水的麻绳。死士们冒着飞溅的浪花将寒铁钉楔入海底岩缝,每根钉子都连着拇指粗的铁链,链尾系着磁石镇,在海水里划出一道道银光。
此时的琉球祭坛上,李麟正被铁链捆在磁石柱上。石柱表面刻满了贞观年间的蝌蚪文,正是宇文恺当年为镇海所制的机关。宇文残党首领宇文修正转动着青铜浑天仪,这个直径三尺的仪器布满了齿轮与磁石,每转动一格,海底便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李麟后颈的月牙胎记发烫,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火焰中的掖庭宫、抱着襁褓奔跑的乳母、还有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时辰已到!\"宇文修的黑曜石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祭坛入口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上官婉儿踩着飞檐冲了进来,手中撒出的不是寻常暗器,而是用磁粉裹着的珍珠——这是裴九娘特意为她改良的\"磁引珠\",每颗珍珠里都嵌着极细的磁针,能扰乱磁石机关。果然,浑天仪的齿轮突然卡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捆住李麟的铁链竟开始松动。
被捆在另一根石柱上的巫女婴孩突然睁开眼睛,她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金鳞般的光泽,赤足踏过沸腾的硫磺池,池面竟浮现出层层叠叠的磁石纹路,每一步都在池底留下血印,血珠落地时竟化作细小的金鳞。李麟头痛欲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四年前的那个雨夜,他亲眼看着乳母被宇文家的人拖走,怀里的妹妹哭声渐弱......原来眼前的婴孩,竟是自己的双生妹妹李璎!
长江入海口,倭国的磁帆船正借着夜色逼近。这些船身涂黑的快船船头雕着八岐大蛇像,眼窝里嵌着夜明珠,冷光扫过扬州城墙时,映出闸门处的缺口——刚才的磁暴震裂了三道闸门,海水正从裂缝中渗出。倭将源义康狞笑着挥刀,船腹的暗门打开,数十个铁制人偶顺着缆绳滑向城头,这些被称为\"铁鹞子\"的杀人机器关节处嵌着磁石斑,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泛着青光,活像一群机械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