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云涌(1 / 2)

山河焰 正版木十八 1657 字 4小时前

廊下突然亮起十二盏宫灯,惊得夜蝉纷纷坠地。

杨皇后披着月白纱袍踏进望舒阁,鬓角斜簪的玉步摇在烛火中晃出涟漪:“这些蠢材,竟让贵妃独对孤灯。”

乌兰慌忙要起身行礼,却被皇后按住了肩,怀孕七月的腰身笨拙地卡在榻沿,她嗅到皇后袖间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混着艾草香直往鼻腔里钻。

“孤知道你这几日睡不安稳”,皇后从鎏金食盒取出冰镇酸梅汤,琉璃碗沿凝着细密水珠,“陛下特意嘱咐尚食局备的。”

乌兰望着碗中倒映的残月,忽然想起月前那个暴雨夜。萧凝最后一次来望舒阁,发间还沾着新摘的荷花香。她说要带北境的雪莲回来给孩子做襁褓,可如今廊下只剩侍卫铁甲摩擦的声响。

“玉衡宫……”乌兰抓住皇后衣袖,“他们说那里烧了个干净……”

皇后染着丹蔻的手指拂过乌兰发间银雀簪,“陛下怕你忧思过甚,特意让孤来宽慰”,她说话时,鬓边垂珠轻晃,在墙上投出无数游动的光斑。

乌兰的睫毛在烛火中颤抖。

“通关文牒在此,陛下特意嘱咐要交予贵妃”,皇后从侍女手中接过染着墨香的帛书,“卫王连夜急奏陛下,已携侧妃返北,陛下龙颜震怒,如今正要议罪崔蘅。”

乌兰的指尖触到帛书边缘焦痕,那是被火舌舔过的印记。她忽然想起昨夜梦中,哥舒衔月的银甲浸在血泊里,金错刀断成三截。夏风掀开北燕进贡的鲛绡帐,送来远处玉衡宫未散的焦土气。

“可有人说……萧凝她……”孕肚隐隐抽痛,乌兰攥紧了错金刀柄。

“兰陵萧氏女,连陛下都要敬重三分”,皇后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冰凉的手背,“贵妃若不信,本宫带你去玉衡宫可好?眼见为实。”

“公主的暑热……”

“不过是掩人耳目”,皇后截断她的话,“否则崔蘅造的孽,牵连了陛下圣明有失,岂不是寒了北境将士之心?”说着将安胎药推到她唇边。

乌兰望着药汤里扭曲的倒影,忽然看清皇后眼底的寒芒。

檐角铁马叮当乱响,暴雨前的闷热裹着蝉尸坠地,她仰头饮尽汤药,尝到了北奚马奶酒里从未有过的苦涩。

夜风卷着焦糊味窜入轿辇时,乌兰的银雀刺绣披帛勾住了断壁上的铁钉。

月光下,三十六盏长明灯的残骸在废墟中明明灭灭,像极了北奚人祭祀时点燃的引魂灯。

“小心。”

皇后扶住踉跄的孕妇,指尖不着痕迹地抹过少女后颈,“你瞧那根完好的梁柱,卫王就是带着萧凝从那里逃出去的。”

乌兰的银镯撞在焦木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她没看见梁柱背面密密麻麻的箭孔,也没发现皇后绣鞋边缘沾着的黑灰——那是金吾卫铁靴特有的玄铁粉。

寅时梆子响过三声,景州城头的灯笼在夜风里晃成血色的流星。

守城老兵眯起昏花的眼,望见三匹快马踏碎满地月光,为首的白马人立而起,马上人扯下兜帽,露出棱角分明的面容。

“主上?!”老兵手中灯笼险些落地。他分明记得数月前卫王攻取羽丘的模样,玉冠银甲的飒爽女亲王,如今却像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身后红衣女子兜帽滑落,北奚公主的金环辫发沾满凝固的血块。

“开城门!”

景州城门再一次为乙弗循洞开,三匹快马疾驰入城,径直冲向夜色笼罩下的卫王府。

王府门前的飞鹰石雕被火把照得狰狞,李中提着灯笼骂骂咧咧出来时,正撞见穆翊在月光下卸甲。

人牙子浑浊的眼珠转了转,随即凝固在穆翊肩头——玄甲缝隙里嵌着半支羽箭,箭尾金雕纹是羽林卫独有。

“主上!”李中提着灯笼冲下石阶,绢纱睡袍被露水浸得半透。

哥舒衔月翻身下马,银靴踏碎水洼里支离的月光,她伸手想扶住摇摇欲坠的卫王,却摸到乙弗循袖中紧攥的断簪——那是萧凝留在火场的最后信物。

“老梁呢?”李中尖着嗓子去拍穆翊的肩,掌心沾到黏稠的液体,“怎么其他人没一起回来?皇帝老儿不是给主上赐婚了吗?新娘子呢?”

正堂烛火噼啪炸响。

哥舒衔月解下染血的披风,露出内里破碎的衣袍下摆。

李中的喉结上下滚动,猛地抓住穆翊的衣服:“不是,你们倒是说话啊!”

“死了。”

乙弗循的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都死了。”

卫王解下外袍,露出内里焦黑的婚服,金线绣的并蒂莲只剩半朵残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