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撕扯着羽丘城的天空,神乌门城楼上的青铜风铎被晒得发烫。
乙弗循抬手遮在眉骨处,金乌大街的尽头泛起粼粼波光,朱雀纹广袖垂落时,露出腕间北奚银镯,哥舒衔月临别时系上的红绳正随热风轻晃。
“主上,茶凉了。”
宫娥捧着冰鉴欲上前,被她抬手止住。
远处茶寮飘来新麦饼的香气,混着西域驼队洒落的胡椒粒,在热浪里织就羽丘城独特的夏日经纬。
忽然,一连串猝不及防的马蹄声刺破了这浮世绘。
乙弗循猛地定睛,金乌大街尽头,七匹战马踏碎暑气疾驰而来,当先那人暗紫长袍被风鼓起如战旗。
“穆翊……”
城楼风铃突然急响,仿佛八年前穆翊护送她北上和亲时,北境沙暴中摇动的驼铃。
“开城门——”
号令惊起檐角铜铃,戍卫甲胄碰撞声里,她看见穆翊抬头望来。
他唇边新添的疤痕被笑容牵动,恍如当年在邺州护送自己北上和亲的青年统领。只是那身玄甲换成了云纹纷飞的锦袍,腰间环佩随战马嘶鸣轻轻摇晃。
“末将穆翊,拜见卫王殿下。”
脚步声叩响石阶时,乙弗循缓缓转身,刚要伸手去扶,掌心触及的护腕烫得惊人。
她望着将军新添的白发,笑道:“穆大哥在北奚斩北燕细作时,可没这般拘礼。”
穆翊起身时带起北地的风沙气:“主上这身袍子,倒比北奚王庭的婚服更衬您。”
他故意咬重“婚服”二字,如愿看到卫王耳尖泛起血色。
当年送嫁路上,正是他拼命护着那位身着嫁衣的女子,安然地站上草原的点将台。
身后几名老兵齐齐跪地,最年长者脸颊刺着褪色的“奴”字,那是西燕兵奴营烙下的永恒印记。
只见那汉子抬起头,烈日将他脸上刀疤晒得发亮:“景州虎贲营第三什什长赵大勇,给殿下磕头!”
“诸位请起。”
乙弗循俯身搀扶,嗅到他们军袍上经年不散的硝石味。
最瘦小的士兵慌忙后退,靴底在滚烫的城砖上擦出焦痕:“使不得!俺们身上腌臜……”
穆翊朗声大笑,解下腰间酒囊掷给那士兵:“在青要关斩守将脑袋时不见你怂!”转头对乙弗循挑眉,“这是进军春申时护着末将杀出重围的孙二狗,现在倒是知道怕了。”
被唤作孙二狗的汉子涨红了脸,解下背囊抖出一叠军牌。
青铜铭文在烈日下泛着血锈:“这是俺爹,广和三年战死柔玄镇。这是俺哥,咸安七年折在苍椒关……”他粗糙的指尖抚过最后那块崭新铜牌,“半年前刚给侄儿刻的,他才十四……”
“你父兄的抚恤金……”乙弗循刚开口便被热风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