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取穆翊首级者,赏景州良田千顷。”
赫连羽策马立于高坡,看着瓮城内升起的狼烟在雨中扭曲消散。
春寒料峭,却冻不僵他嘴角的笑意。
“狗娘养的!”
穆翊吐出嘴里的断牙,锁子甲下的旧伤被铁浮屠的狼牙棒撕开。
他看见那个炫耀荷包的少年兵被马蹄踏进泥里,绣着并蒂莲的绸缎从破碎的胸膛飘出,像面血色战旗。
铁蹄踏碎最后一道鹿砦时,梁九思的弯刀劈进了战马面甲。
青铜碎片崩进他左眼,剧痛中却听见穆翊的狂笑:“老梁!黄泉路上比比谁砍的狗头多!”
“放火箭!”梁九思嘶吼的声音混着血腥味,城头守军将最后半罐火油倾泻而下。
春汛未退的护城河腾起青烟,融化的冰水却让火势比冬日弱了三分。
铁浮屠重甲上的饕餮纹在火光中扭曲,像极了赫连羽嘴角的冷笑。
“报!西瓮城破了!”
梁九思的弯刀应声劈断云梯钩爪,老将布满疤痕的后颈青筋暴起:“让伤兵营拆门板!用蒺藜枪堵缺口!”
赫连羽在三百步外的坡地勒马,看着亲卫捧上的南燕军报放声大笑。
青铜面甲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儒将风范此刻化作修罗:“乙弗巍竟扣着瑶光卫不发?传令!酉时三刻本王要坐在春申府衙喝明前茶!”
北燕的帅旗突然前压三丈,这是总攻的信号——北燕王终于要亲手碾碎春申城最后的气节。
最后一支铁浮屠方阵开始推进,两千斤重的具装马蹄踏碎遍地野花。
“举盾!”
梁九思的嘶吼淹没在铁蹄轰鸣中。
最前排的重骑兵突然亮出精钢钩镰,寒光过处,南军盾阵如麦浪般倾倒。
穆翊挥刀斩断钩镰铁索时,发现刃口已崩出三处缺口——这把陪他收复卫州七城的陌刀,终究要折在春申瓮城。
赫连羽在帅旗下眯起眼睛。
他看见守军把阵亡同袍垒成肉墙,腐尸的恶臭甚至飘到了北燕军阵。
春风吹动他玄甲领口的银狐裘,这位枭雄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初上战场时,也曾为同袍尸体堵缺口的场景心悸——如今他却能微笑着对亲卫道:“传令,先登者擢三级,赐羽丘宅邸。”
梁九思突然拽着他滚进箭垛死角,方才立足处已插满狼牙箭,尾羽上系着的北燕战书在春风中猎猎作响。
“要交代在这了”,穆翊吐出口中血沫,望着瓮城外黑潮般的敌军。
铁浮屠的第三波冲锋撞碎了瓮城最后防线。
赫连羽竟调来了攻城锤,包铁巨木撞击城门的闷响震得墙缝灰土如雨落。
就在城门轰然洞开的瞬间,赫连羽突然听见地脉深处传来震颤,那不是春雷,是万马奔腾引发的大地脉动。
那不是春雷,是比春雷更恐怖的马蹄声——地平线腾起的烟尘里,银色鹰旗刺破暮色,呼延崇的血色披风猎猎如焰。北奚骑兵的马刺在夕阳下闪着寒光,十二部鹰师的战马踏着奇特的韵律,竟将铁浮屠的重甲阵冲得七零八落。
“是鹰旗!”梁九思的弯刀哐当落地。